她恨不得能够消失在被子里,柔软的被褥在这一刻却像是滚热的铁板,她如同在烙铁上煎熬,却只能强忍着一动不动。救命……好在七海建人没有一直看下去,在猫泽飞鸟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终于移开了视线。不敢睁开眼睛,猫泽飞鸟暗暗地握紧手指,听着旁边窸窸窣窣的声音,明明知道这样一直躺下去也不是办法,但是她也不知应该做出什么反应,只能僵直的保持着现状。身边的人缓缓地坐了起来,本来共同盖着的被子,随着他的动作,猫泽飞鸟这边也微微掀起一个角。被捂热的被子嗖嗖的进了冷气,她忍不住一个哆嗦。七海建人的动作停顿了,猫泽飞鸟僵直了身体,不敢再发出任何动静,她不知道七海在想什么,只能在心中暗暗祈求他赶紧转开视线。为什么要装睡呢?简直就是给自己挖坑嘛!现在该怎么办呢?刚刚就自然而然的和七海先生打个招呼,然后就坐起来,是不是比较好,下意识的就……喝醉了之后的她哪里来的胆子,敢强推七海先生,她抓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或许就和朋友念叨她的一样,她确实是个超级迟钝的大笨蛋,连自己的行为都理解不了。有人说过,人的一生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今天的她也已经和昨晚的自己有了质的区别。昨晚的她已经是昨天的她,和今天的她没有任何关系,换言之,昨天的她已经死了,所以她不用对昨天的她做出的行动负责。而且她喝醉了呀,喝醉了的行动是不受自己的控制的!虽然是她先动的手,她先亲上去的,她先拽的七海先生的领带……但是,七海先生没有推开啊,这都不是她的错!要说责任,也该是对半分,总之,她这不算是犯罪……吧?这样自我安慰了一会,猫泽飞鸟心中的心虚慢慢消失,渐渐理直气壮起来。对,这事不怪她,要说责任她确实有,但是不能都怪她,七海再怎么说,都是比她高出一个头都不止的男人,想要推开她很容易的。这样她就不用对自己的行为有任何的愧疚了。但是,她怎么敢把这番话直截了当的甩在七海先生的脸上呢?想象一下她直接坐起身,就在宾馆的床上,直面七海先生的目光,环着胸冷酷的抬起脸,对他说,“昨晚的事情,我不会放在心上,你也忘了吧,反正你情我愿的,就当是没有发生过。”嗯,挺好,可是她根本没有这个胆子。光让她对上七海先生的目光,她就恨不得当场暴毙。
早就听说过七海建人有外国血统,从他的外表也能轻易的看出混血的痕迹,他苍白的皮肤与高耸的鼻梁,都带着格外显眼的高加索人种的影子。最让猫泽飞鸟印象深刻的,就是他的眼睛,典型的欧洲骨相,微微下凹的眼眶,细长的眼睛,与发色相似的浅金色睫毛,浅琥珀色的眼珠。明明,如同阳光的金色是明亮的颜色,在他的身上却不知为何,莫名的显现出一种冷感,猫泽飞鸟细细想来,也只能想到,七海建人的发色并不是纯粹的金色,也带着一丝清浅的银灰。这种并不纯粹,且饱和度较低的金色,并不温暖,而是像他这个人一样,带着冰冷的金属感。冷色调带来的冷感,淡色更容易让人感到冷漠,就像是他睫毛下的眼珠,也像是淡琥珀色的铁磁。在猫泽飞鸟看来,七海建人的目光总是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刻意保持距离的成年人的收敛,以及无言的拒绝和如同看透一切的沉默。对上这样的眼神,如同梦回学生时代,对上教导主任的目光,她哪里敢吱声,简直连喘气都不敢。她敬昨晚的自己是条汉子,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居然还敢踮脚亲他的眼睛。七海建人似乎永远是这样的神态,猫泽飞鸟想。微微拧起眉毛,沉着脸。不论是工作加班,还是午间休息,从来没见过他有别的表情,就连昨晚也一样,和她一块走进宾馆的男人依旧维持着沉着冷静的姿态,在她凑上来时按住了她的肩膀。猫泽飞鸟仰起头看他时,七海建人也垂下眼,在宾馆房间进门的走廊上,灯光昏黄而黯淡,投射在他的脸上,使得他的五官更加轮廓分明,垂下的浅金色睫毛在眼下形成一片阴影,连带着浅淡的眼珠都蒙上了一层暗色。他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微微的转动眼珠,眼神落在了她的身上。就是因为这样的神态。猫泽飞鸟不顾七海建人按住她肩膀的,无声的阻止,伸出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踮脚凑了上去。毕竟,谁不想看,这样的人维持不住镇定的样子呢?七海建人没有推开她,只是侧了侧脸,猫泽飞鸟涂的水红色的口红在他的下巴上留下一道氤氲的红色,他后退了一步,撞在宾馆的门板上发出“碰——”的一声。走廊下的灯光朦朦胧胧,七海建人的表情也是蒙在阴影之中,这似乎已经与猫泽飞鸟想要看看他有趣的表情的初衷相违背,但是意外的她停不下自己的动作,这种事情已经无所谓了,环绕在身边的黑暗给了她格外的勇气。投射下的灯光将七海建人的表情分割,隐藏在黑暗中的是什么样冷漠的眼神,猫泽飞鸟已经不再关心了,她的视线停留在七海建人的下巴上,苍白的皮肤上,水红的一道痕迹格外显眼,模糊的晕染开的边界,使得红色更加暧昧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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