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个中年男人。
这个男人称不上帅, 却也不丑陋,让人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钱人。
我傻站在原地,瞪着男人, 看着他的五官, 他的表情, 他的眼神, 就在这个瞬间,就好像是我看过的所有文学作品里描述的那些大反派,恶心的油腻男,就这样鲜活地站在我眼前。
无论是气质还是言行举止, 他都让我感到恶心。
我妈笑着给我介绍,让我叫他“张叔叔”。
我叫不出口, 快速冲向自己房间的洗手间, 趴在池子面前呕吐。
我妈在外面跟张大丰解释说, 我肠胃不好, 学习压力大一点就会这样,最近这几天呕吐症又犯了。
张大丰关心地问了几句,嘱咐我妈一定要带我去看医生,按时吃药。
直到我妈将张大丰送出门口,我才从卧室出来。
我吐干净胃里所有东西,体内的血液像是在倒流一样,浑身发冷发虚。
我先去厨房找热水,我妈跟了进来,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靠着门框说:“你也太没礼貌了,我以前都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妈一直都知道我的肠胃病,我只要紧张焦虑就会犯。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张大丰,霎那间涌上喉咙强烈的恶心,我根本控制不了,就只想吐。
我吐过以后没力气说话,也不想解释。
我妈等我回到客厅,就叫我坐下听她说。
我蜷缩在沙发里喝着热水,听着我妈嘴里吐出的各种“天方夜谭”,我真以为她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她说那个男人叫张大丰,是夜阳天的老板。
她说他们现在在一起了,过段时间会考虑领证结婚。
她还说,我不是一直不知道亲生父亲长什么样吗,现在终于见到了。
我嘴里含着的那口热水,一下子喷了出去,我从沙发上滚下来跪坐在地上,胃里的那些热水也一并呕了出来。
我的胃拼命收缩着,拧成一团,直到我吐干净所有水。
我妈躲闪不急,被我吐出来的水溅到,她说了我两句就去拿拖把过来拖地,还一边拖一边数落我。
我整个人都是懵的,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一想到那个男人的模样我就恶心。
我以为我只是今天身体不舒服,加上学生会的工作压力太大导致的。
然而从这以后,我的呕吐症就时常发作,而且都和张大丰有关。
我记得就在张大丰拿着行李袋住进来那个晚上,我在自己卧室的洗手间里吐了一宿。
我根本睡不踏实,几乎睡一个两个小时就会被那感觉催醒一次,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翻下来冲向马桶。
第二天早上,我瘫在床上起不来,已经错过上学的时间。
我妈送走张大丰以后才进来看我,她说他们一宿都没睡好,半夜老听到马桶抽水的声音,问我怎么老起夜。
我裹着被子昏沉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终于发现我不太对,摸了下我的额头,又给我拿了一些热水和肠胃药便离开了。
中午我爬起来吃饭,我妈说如果没什么事,下午就去上学。
我没理她,我已经感觉好多了,只是很饿,且不想说话而已。
我默默吃着食物,我妈看了我好几眼,欲言又止,似乎又想和我提张大丰。
幸好最终她什么都没说。”
……
“张大丰住进我家已经成为常态,我改变不了,我妈也不听我的意见。
我妈说,这个房子是她的,这个家也是她说了算,我没有资格质疑大人的决定。而且当初能买下这房子,张大丰还出了大头,他凭什么不能住进来?
我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反对。
我也渐渐习惯了自己的身体时不时出现的症状,它似乎是在代表我的精神在说话。
但因为我有按时吃药,而且每次当我妈告诉我,张大丰晚上要过来时,我都会在放学后先将肠胃药吃下两颗。
这样到了晚上,即便我难受,也不至于狂吐不止,我的症状正在逐渐缓解。
有个道理,我是成年后很久才知道的。
医学上认为,肠胃是精神的延伸和反射区,情绪有问题的人,无法发泄已经饱和的紧张焦虑,就会通过肠胃“发泄”出来。
有些东西发出来就好了,但我吃了药抑制了肠胃反应,那些紧张和焦虑并不会因此消失,它们只是去了其他地方,淤堵在我心里。
张大丰住在我家的时候,我就会失眠,第二天精神恍惚,心情很差。
随着他住进来的频率越来越高,我的心理问题也越发严重。
我妈很烦躁,她最近正在赶稿,总说没时间带我去医院。幸而我们这个小地方管得不严,她有李大夫的联系方式,医生也很熟悉我的情况,于是我妈总会叫我自己去复诊,取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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