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衍之用指腹摩挲那张素描,动作轻柔。
尤眠忽然想起来了,这是他高考集训时画的无数张素描稿子里的一张。
那段时间里老师总说他的素描注重大结构,但少细节,因此尤眠废寝忘食地钻进集训教室里一画就画了两个星期。
他为了准确地对比出自己到底进步与否,就在每一张画完的素描右下方标记了数字。
这张素描画的右下方就有一个数字131。
尤眠注意到霍衍之不对劲的情绪,但他不想再跟对方牵扯出太多关系,便利落地给出了答案。
“是我画的。”
霍衍之干涩地咽下一口气,嘴角眼神都不自然地陷入空白。
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都错过了什么。
尤眠的回答就像是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了他毫无防备的心上,砸得血肉模糊。
当初他见到白霖时对方在画室里拿着炭笔,眼前摆着这张画。
霍衍之并没看见完整的作画过程,但那种场面下没有人会觉得对方会拿其他人的画摆在自己的画架上。
更何况之后的数月里,霍衍之都在白霖的画架上看到了这种笔触热烈的素描。
有时是素描,有时是色彩更明艳的油画。
霍衍之手指颤抖着滑动,“这张也是你画的,对不对。”
他的语气不再是疑问,而是干脆直接的陈述。
尤眠一垂眸,平静地给出答案,“是我在集训的时候画的。”
尤眠虽然疑惑他的这些画为什么都会以照片的形式被保存在霍衍之的手机里,但他不问,也不想问。
尤眠见霍衍之陷入失神沉默,便径直转身离开。
霍衍之攥紧了手机,胸中像是烧起了无穷无尽的大火,灼热的痛苦让他的眉眼都扭曲起来。
他到底都做了什么。
为了白霖,接近尤眠。
以为白霖可怜,带着早已定罪的态度去审视尤眠,用高高在上的样子将尤眠当成替身,在他身上寄托对白霖的倾慕。
霍衍之看过许多次尤眠作画,但不知道是人的劣根性作祟还是他的眼神真的就那么烂。
明明真正的作画人就在他的眼前,而他这些年也陪在对方身边。
可霍衍之就是自顾自地幻想如果是白霖,画的一定会比尤眠更漂亮。
后来尤眠在雕塑系的学业繁忙起来,对方开始钻进陶泥与钢材中,鲜少摸起油画,霍衍之的错认便一直荒唐地延续至今。
直到霍衍之最近才开始怀疑,觉得矛盾时早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疲惫地闭上双眼,濒临崩坏的神经早已经支撑不住他持续这么久的高压情绪,他任由绝望后悔的情绪裹挟住自己,低下眉眼眼眶通红。
原来当初让他从低谷振作起来的画是尤眠画的。
让他在拳击台上绷住最后一份警惕心反败为胜的那些支撑力,原来都是从尤眠的笔下汲取的。
他居然误会了这么久,居然错认了这么久。
活该。
霍衍之浑身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感,绝望的情绪似乎真的变成触手可及的疼痛,反应在他的大脑和全身上。
他经年难愈的那些关节伤都刺痛起来,眼眶一跳一跳地发蒙。
尤眠回到房间拿起行李准备先离开,他要开始准备星辰杯第二轮的比赛了。
虽然主题有些出乎意料,但他的目光依然锐气十足。
等坐上离开小屋的车,尤眠翻开通讯录打出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沙哑严肃的声音问了声:“小眠?”
尤眠眼底迸发出一丝柔和笑意,说:“馆长,我遇到了些问题,想去问问您。”
林语清那头沉默了几秒,他挑明问:“是关于星辰杯第二轮主题?”
尤眠嗯了一声。
秦览是星辰杯评委,为避嫌,也为比赛公平,尤眠不能去问他。
但这次的主题确实让他难得的手足无措。
所以尤眠想到了林语清和华江市美术馆。
林语清爽快一笑,说:“你来,下午正好有一个展,我也想介绍你认识一些人,对你之后的路都会有很多帮助。”
“有一位你的师哥现在也在这,他对你可是赞赏有加,正好也见一见。”
尤眠听着林语清的声音心底踏实了几分,在看见主题后猛地出现的踩在虚空中的混沌感也退散了不少。
尤眠挂断电话后轻眨了眨眼睫,耳边忽然响起裴怀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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