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又崇随手抽出放在一旁的注射器,上面锐利的针尖闪动着凛然的寒光。
医生们瑟瑟发抖,向后退去,直至退入镜头看不到的死角。
孔如琢只能听到他们绝望地喊着。
“他不是失去行动能力了?”
“注射的剂量不够?”
“救命!救命!”
几个呼吸的时间,喊叫声就消失了。
镜头中又出现了蒲又崇的身影,他掌中扼着医生的脖颈,语调冷淡地问:“给我注射的是什么?”
医生喉中挤出几声艰难的声音:“……新研制的致幻剂……”
“目的?”
医生不语,蒲又崇手指收紧:“我的耐心有限,不要让我问第二次。”
“实验……是否能用药物和痛苦,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改,改变他最坚定的心意。”
“原来如此。”蒲又崇轻笑一声,“连你们也知道,我很爱我的妻子?”
医生不明白他说话的意思:“是……我们知道,你很爱你的妻子。”
“用痛苦掩盖爱意。你们这个论题,确实很有意思。”
在医生将要因窒息而昏迷时,蒲又崇终于松开了手。
医生滚在地上,惧怕地望着他。
蒲又崇却毫不在意,只是取下那张孔如琢的照片,温柔地用指尖拂过她的面容。
照片中,是孔如琢十八九岁的模样。
一身红裙,鲜衣怒马,眉眼灼灼如火,美得骄纵桀骜,似是天上最闪耀的那颗星辰。
他的星辰。
他的潋潋。
“可惜这样的痛苦,同我对她的爱相比……”
“实在,微不足道。”
这一段录像最后的一幕,便是蒲又崇唇角翘起。
所有人都倒在地上,只有他,立在那里。
身体因为药物的作用微微颤抖,血沿着指尖一颗颗滴落在地,可他凝望照片时的眼神,偏偏温柔至极。
灰蓝色的光映在孔如琢的面上。
她面无表情,唯有唇紧紧抿着。
雪白的指尖快速敲打键盘,无数个视频同时展开。
视线扫过重复的画面,孔如琢几乎下意识地规避那些,做实验的部分——
这样的实验,并不只发生了一次。
这一次,因为蒲又崇的反击,让那些人认识到,他是一只困在笼中的兽,就算折断羽翼,也有给人致命一击的能力。
所以后来的每次实验,安保都严密了数十倍。
□□的摧残、精神的虐待,手电筒直射眼睛,不眠不休的磋磨。
孔如琢以为自己可以承受,可原来,她比自己想象中要懦弱许多。
她几乎想要呕吐,想要逃离这梦魇一般的场面。
她只是见证,便已经这样绝望,亲历一切的蒲又崇,又该是什么样的感觉?
明明只要承认,自己不爱她了。
他们就会放过他。
可他偏偏不要。
“真傻。”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像是要笑,却又那样悲哀,“你服个软,告诉他们你不喜欢我了又能怎么样?我又不会怪你……”
可他听不到她的声音,所以固执己见。
孔如琢也沉默下去,点开了最后一段视频。
最后一段视频,光线变得温柔了很多。
像是黎明之前的鸭壳青一样的光芒,自头顶的天窗缓缓落下。
蒲又崇坐在地上,半倚在床边。
他闭着眼睛,像是累极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动作。
漆黑的发,凌乱地垂在面上,遮住了他清癯苍白的面孔。
领口的衣扣没有系上,能看得到锁骨往下,斑驳的伤痕。
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紧皱着,忽然睁开眼睛,瞳孔有些恍散地盯着头顶的光。
光柱中漂浮着无数透明的灰尘,他像是想到什么,艰难地伸臂,抓住了一旁的杯子。
杯中还有一点水,大概是放了很久,有些不干净了。
蒲又崇削薄的唇瓣,因为干燥而皲裂起皮。
可他只是看了一眼水杯,见里面有水,便侧过身去,将那仅有的一点水,倒在了身旁的花盆中。
盆中原本的植物已经死了,留下枯黄的残叶,唯有角落里,还长着一朵很小很小,白色的花。
花瓣只有五片,枝叶伶仃,像是被风一吹,就要折断。
蒲又崇凝视着这朵花,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
“……潋潋。”
这笑下一刻便被痛楚所掩盖,蒲又崇将头抵在床沿,手死死地攥住垂下的床单。
他的肩胛凸起,像是穷途末路的鹰,坠入荆棘,每一次挣扎,都带来更大的痛苦。
可哪怕这种时候,他也特意避开了那盆花,像是生怕会伤害到那朵被他叫做“潋潋”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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