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皊应了一声,声音很轻,宣闻天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郁皊把老人的手平放在病床上,用被子盖好,又开始认认真真地给她整理仪容。梳齐因为挣扎而乱糟糟的头发,摆正睡姿,摘下贴在身上的仪器,抚平皱起来的眉眼……病床上的就是一个看起来稳稳睡着、没有被病痛折磨的老人了。安安静静地做完这一切,郁皊才转头看等在病房里的中年男人。宣闻天快五十岁了,平时很注意健身保养,鬓发没有一丝白线,眼神也铄铄。“有什么事就出去再说吧,”郁皊:“联系殡仪馆的人了吗?”宣闻天皱起了眉。这个语气很平静,但平静得过了头,也没有属于对长辈的尊敬。但现在还在疗养院里,宣闻天自诩有风度,按耐着回答:“找好了,就在外面。”郁皊轻轻颔首。“出去吧,”他看也没看宣闻天有点黑的脸色:“不要打扰她。”郁皊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转角。宣闻天先是顿了一下,才有些难以置信地追了出去。胆子更大了!郁皊找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这里是疗养院的小花园,空间很小,护士忙,平时也没有人会到这里来。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他转头看向宣闻天,对方的脸色愈发差劲,显然是到了忍耐的极限。宣闻天是个很典型的控制狂家长,过度自我,唯我独尊。要求孩子每一步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但郁皊不可能听他的话。这也让他们之间的矛盾愈发深,几乎到了不可逾越的程度。不,郁皊盯着宣闻天的脸看了看,在心底反驳自己。他们之间的矛盾本来就是不可消除的。“你什么眼神?有你这样看你爸的吗?”到了没人的地方,宣闻天果然忍不住了,厉声斥责道。他久居上位,又有天生的坏脾气,脸沉下来气势自然很能唬人。但郁皊已经不是会被吓到的小孩子了,他只是平静地反问了一句:“我应该用什么眼神?”“你!”宣闻天显然很恼怒,不过他还记得今天喊郁皊过来是为了什么,冷哼几声,强忍住怒火。“你和司总进展怎么样?”宣闻天直切正题:“他对你满意吗?”郁皊抬起眼皮。宣闻天沉下脸:“你已经搬去快一周了,别告诉我你还没见过司总。”他上下打量郁皊,若有所思的样子像是在评估商品能卖什么价钱的贩子。
这种眼神十分让人不适。郁皊拧了拧眉森晚整理,眼神更沉了。要是祁阳在这里,估计会惊讶郁皊现在的状态。他的脸色比之前更苍白,简直到了没有血色的程度。但这里还有宣闻天,郁皊只是拧着眉,称得上轻言细语地问:“见过了又怎么样?”“当然是让司总满意!”宣闻天顿了一下,绷着老脸,还是没把话说得太直白:“你们分房吗?”郁皊不出所料地抬眼看他。果然,他向来不待见他的父亲见面就是为了询问他和联姻对象的事情,并不在乎他本人的意愿。甚至还在问他有没有和司行昭……同房。在刚送走奶奶之后,甚至不愿意多等一段时间。宣闻天这副皮条客的做派让郁皊笑了一下。他生得好,笑起来自然也好看。眼睛弯起一个招人的弧度,唇角也微微翘起。“你笑什么?”宣闻天显然不能理解,他的眉头锁得更紧,追问:“是有还是没有?”郁皊冷冷道:“你不如去问司总本人,正好可以直接向他索要你认为应得的报酬。”这句话无疑是在打宣闻天的脸,还是被他一直认为不听话的大儿子说出来的,让他更生气了。“好,好。”宣闻天怒极反笑。他脸色更黑:“你长大了,胆子也越来越大了,连你妈都不在乎了。”“需要我提醒你我妈早就去世了吗?”郁皊脸色冷下来:“或者你说的是宣家里那个第三者上位,气死我妈的情人?”宣闻天被戳中心底的隐秘,一时间脸色精彩得很。郁皊没心情跟他继续纠缠。“你想从司家得到利益,”他神色很冷:“就应该直接去找司总本人,看看能不能用你自封的岳丈身份,从他手里拿到你想要的东西。”宣闻天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三番五次的反驳了,怒意更甚,径直指着郁皊:“你……”“你你你你什么?!”就在这时,一道颇为熟悉的声线响起,还跟着急促的脚步声。宣闻天下意识看向声源处,他还是怕在外人面前跌面子的。“祁阳?”郁皊看着忽然出现在小花园里的祁阳,一时间也有点恍然:“你不是……”祁阳眉飞色舞,把郁皊拉到自己身边,又指指身后:“你看看我把谁叫过来给你撑腰了?”郁皊下意识往后看。他先是看到来人宽阔有力的肩背,挺括的西装,慢慢向上,一张冷峻却有些熟悉的面孔。那双罕见的深绿眼睛正看着他。“司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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