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的气氛也感染了一干下人,众婢女?进来换茶水点?心时,俱都战战兢兢。茶水热了又冷,冷了又热,却始终没下去一口。显然宋琦和郭玉安人虽在此,心却不在。若隋青竹折戟,天子必然震怒,势必要迁怒于太子门?人,他们若在当场,一个都逃不脱。反倒是不在跟前,尚有几分机会保全。太阳自?东方?出,渐至日中,冰裂纹窗棱中透进来的影子,也由长到短,从?西边的地上一点?点?拖过来,落在宋琦微微合起的双目上。太子妃和两位皇孙俱都穿戴整齐,在后院端坐。年纪小些的皇孙也才六岁,连日来十分不安,紧紧抓着?母亲和哥哥的手,面露惊惧,“母妃,我们会死吗?”太子妃摸摸他的头,“不会的,陛下乃明君。”小皇孙努力睁着?眼睛,却止不住落下泪来,“可我也不想?如?三伯家?的几位兄长那般……”生不如?死。大皇孙抿了抿嘴,眼眶微红,“若是父王不做太子就好了。”现在回想?起来,父王不做太子时,全家?是多么快意呀。“住口!”话?音未落,太子妃便抬手打了他一下,厉声喝道,“这话?也是能胡说的么!”当不当太子,谁都说了不算,皆由陛下!昔日想?做却不能做,如?今做了却不想?做……决定这一切的,是皇上,也只有皇上!诸位皇子母族、妻族俱弱,自?然无人将诸位皇子放在心上,如?今陛下有意回避,一味软弱退让终究无用。眼下能依仗的,也只有几位先生了!午时之前,终于有人传来坏消息:隋青竹贬官,一撸到底,连爵位都没放过,责令在家?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外出。另太子也被牵连,被当众斥责,勒令禁闭。这就是变相软禁了。“知道了。”宋琦缓缓起身,正了正官帽,一言不发?往外走?去。“先生!”郭玉安跟着?站起身来,就见宋琪在门?口微微停顿了下。这一顿似乎狠狠敲在了他心上,他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声,一咬牙,“宋老且慢,我与你同去。”宋琦就有些欣慰,又劝他留下照应太子。郭玉安苦笑道:“纵然子莹留下,如?今却也见不到太子,况大人与子莹同为太子属官,若真有事,难道能脱了干系吗?”说着?,又做乐观状,“况且人多无罪,陛下实为明君,纵然再震怒,总不能将你我全都杀了。”原本郭玉安不动,也不想?动,便是怕引火烧身,但到了眼下这个地步,便是火烧眉毛,避无可避。既然避无可避,就必须进!因?为皇帝肯定不会杀太子,现在只是缺一个台阶下,他为太子少詹事,若此刻不动,未必安全,且事后各处算总账,他不称职,也逃不脱单独被罚的下场。只是有个不得不直面的问题:皇帝正在气头上,现在不罚他们就罢了,见是肯定不会见的。但他们不动则已?,一旦动了,没有结果之前就不能收手,势必要苦求、死谏。于是又回到致命的关键处:规劝的人越多,皇帝就越下不来台,越丢面子,越不可能轻易改口。这就是一个矛盾的死循环。两人一出门?,郭玉安就看到杨昭的心腹在街边茶棚里,他冲对方?微微摇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先对不起师父了。退一步说,即便此刻师父在此,也未必不让他去。果然,那心腹便冲他行了个礼,并未阻拦。五月十五,太子詹事宋琦、少詹事郭玉安请求面圣,天元帝不允。次日,二人续求,依旧不允,并内侍总管胡霖传口谕,不许二人入宫。二人并未退去,于宫门?外跪等。天元帝知道后,怒极反笑,“好好好,看这些忠臣,朕一手提拔的好臣子,都来逼朕!什么忠言逆耳,怎么不死谏?都去撞死吧!名垂青史!让朕来背负这个打压太子、虐杀忠臣的骂名!”正值内阁入内议事,天元帝又迁怒杨昭,冷笑道:“杨阁老好气魄,教出来的好徒弟!”杨昭不敢分辨,跪地请罪。内阁众人也为天元帝威势所?慑,以首辅董春为首,一群老大人纷纷下跪,“陛下息怒。”
“你们内阁倒是上下齐心啊!”天元帝不怒反笑,背着?手从?众人身前一一走?过,“息怒?尔等说得动听,还息怒,有如?此逆子,又有这样?的内外忠臣,日日忠言逆耳来规劝朕这个昏君,朕不被气死就不错了!”他用力弯下腰,在众阁老,尤其是杨昭头顶阴阳怪气道:“尔等都是忠臣,唯独朕,朕是个昏君!”“老臣惶恐!”听了这话?,杨昭的身体越发?低了下去,声音微微发?颤,“老臣教徒不严,死罪!” 储君(二)敲打了内阁后?,天元帝终究心绪难平,晚间回后宫找皇后说话。皇后?亲自与他泡茶,委婉道:“陛下生于天地间,自胸怀凌云壮志,然曲高和?寡,知己?难求,多不便与外人言,臣子们无从知晓,也难免猜测。”这会儿跳出来的大臣们,或许说话不?大中?听,或许方?式欠妥,但绝非大奸大恶之辈。他们之所以向太子尽忠,皆因那是?皇帝立的太子,并非太子本人。换言之,隋青竹之流效忠的并非原先的四皇子刘信,而?是?“太子”,遵行的,也是?天元帝的授意。“朕何尝不?明白你的意思,所以纵然生气,也未从重发落。”天元帝掀开杯盖,对着澄澈的茶汤叹了声。孤家寡人,孤家寡人啊!做皇帝越久,他就越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包括杨昭在内的内阁只是?敲打,宋琦、郭玉安只是?罚俸,太子禁足。纵然隋青竹,看似一撸到底,可是?升官也好,加爵也罢,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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