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瑞一挑眉梢,“哦?怎么突然说这个?”隋青竹捏捏眉心,苦笑道:“因为?我昨天忽然意识到,他实在?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他忽然停住,因为?现在?的他也有些?拿不准,自己同秦放鹤到底算什么。朋友?似乎远不如孔姿清、赵沛等人那般熟络。敌人?自然也不是?。拿不准,索性就不说了,隋青竹继续道:“他曾经跟我说,纵然我倾尽所有去?帮助底层百姓,也未必会有好结果。当?时我不信。”他不是?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如今看来,似乎也不是?个合格的好官。苗瑞啧了声,多少有点?骄傲。瞧瞧,我家的崽子。酒后话多,隋青竹难得打开话匣子,扭头看苗瑞,“大人之前为?何不问?”“若他们都护不住那小子,纵然我问了,又有何用?”苗瑞轻描淡写道。可这轻描淡写间,何尝不是?自信。难得趁着几分醉意交心,苗瑞也罕见地讲点?心里话,“其实在?你来之前,我曾担心你与那小子为?敌。”隋青竹没等到后半句,但也能猜得出,“那为?何后来又不担心了?”苗瑞眯起眼睛,斜睨了他一眼,笑而不语,但神色间一派轻松。隋青竹等啊等,始终没等到后文?,人却已不胜酒力昏睡过去?。苗瑞也不理他,自己美滋滋品完剩下的大半壶酒,这才唤人进来将隋青竹抬回房间安置。“借酒浇愁,如今把心中一口郁气?发出来,以后就好了。”稍后从隋青竹的院子里出来,就见曹萍已经在?桂花树下等着了,“睡了?”苗瑞嗯了声,借着迎面吹来的凉风打个哆嗦,体?内酒气?便消了大半。“带回来的人审得如何了?”曹萍往院子里瞧了眼,语气?复杂道:“这位钦差……罢了,总比黑心烂肠子的好,有几个只是?不肯说,还要见钦差大人呢!”苗瑞冷笑,“本官可不像姓隋的那般好性儿,进了总督衙门,由不得他们挑三拣四?,隐瞒者?罪同包庇,用刑!” 明月(八)根据律法,如果确定被告有罪,但被告拒不交代的,审讯官有权在不伤及被告性命的情况下用刑三?次。三?次刑罚过后,苗瑞案桌上就多了厚厚一摞口供。饶是见惯生死?,可当亲眼看到这些口供后,苗瑞还是清晰地感受到了胸口升腾的怒火。这些隋青竹筛出来的百姓,都曾以种树、买卖木材为生,可后来李仲等人林场扩张,就想买下他们的祖产,大多?数人不愿意,因此发生冲突。“……一夜之间,林场尽毁,欠债难还……告官次日?,一伙泼皮闯入家?中□□烧,老父被推倒在地,多?处骨折……缠绵病榻数月之后,撒手人寰……”“……屡种屡毁,官府勾结,封锁要道,不许出入……无奈贱卖……”“……李大官人自新任县太爷宅院内出,一家?老小反成被告刁民,无端入狱……父母惨死?……”“木材铺子深夜遭人放火,衙门救火队迟迟不到……毁于一旦,妻儿?活活烧死?……”苗瑞和隋青竹亲自往大牢里走了一趟,只见到那?些百姓神情麻木。那?曾毒害隋青竹未果的老妪颤巍巍爬过来,隔着牢门向他磕头,“大人,草民有罪,若要杀,只管杀了草民吧……但我孙儿?还小,求您,求求您……”哪怕到了这一步,他们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两位官老爷会真的为他们做主。左右即便出去了也?是个死?……隋青竹感?受到了莫大的悲凉和无奈。那?些轻飘飘的口供承载着无数人命,一字字一句句,都是血泪写成。离开牢房后,隋青竹试探着问苗瑞,“稚子无辜,可怜那?一家?只剩三?口老弱妇孺,能否留那?孩子一条性命?”谋害钦差,按律当诛三?族,但……这些百姓根本就没有三?族可杀!苗瑞看了他一眼,“若要给?官员定罪,非人证物证俱在不可,这些作为人证,后期都要押解进京,以供三?法司复审。”隋青竹听罢,作揖不迭,“多?谢大人。”苗瑞圣旨在握,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将大牢那?群人拖出去砍了,既然现?在不杀,就是留出来转圜余地。“别高兴得太早,”苗瑞及时给?他泼冷水,“我方才说过,若要定案,需人证物证俱在,这些人充其量不过人证,物证却要费些工夫……”他脚步不停,对迎面而来的曹萍说:“自来,旁人我不放心,你亲自带一队人马,将口供中涉及到的大夫一一请来,家?眷也?不要忘了,记住,要快,莫要耽搁。”曹萍字自来。
得了吩咐,曹萍立刻拿了苗瑞的手令,转身去了。“据那?些人声称,当年家?人和本人受伤后曾先后找几位大夫看过病,”苗瑞道:“若足够幸运,医馆或大夫本人手中应该还留有当年的药方和问诊卷宗……”隋青竹默默在心中接了一句,若不幸运,或许李仲等人早就给?他们烧了。不过那?伙人在本地横行多?年,天长日?久,难免自傲自大,也?觉得区区几个百姓翻不出什么?浪花,自然不会重视。不重视,就很有可能将证据留存下来。但这远远不够。口供、药方、卷宗都可以伪造,可以随时反水,若想将李仲等人背后的贪官污吏击溃,必须要有人命。“我想烦请大人替我寻几个有经验又可靠的仵作。”隋青竹道。“你要开棺验尸?”苗瑞也?是这样想的,“这也?罢了,只是另有几人下落不明……”哪怕人死?了,但尸体会说话,经验丰富的仵作完全可以通过检查尸骨,分?辨生前骨骼上留下的断裂、伤口等是何种原因所致。据受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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