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故意的么?不过看笔力应该还是个孩子,会有如此深的城府么?不,或许孩子本人无碍,可他终归有父母长辈,便也说不准了。只是那诗中写的景致方位那样齐全,添这两样进去,又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事……勾起一腔乡愁的周县令沉吟片刻,以这首《四时》和孔姿清的佳作为首,点了六篇出来。孔姿清就在屋里,不必额外再请,不多时,就有衙役带了五人进来,老少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年纪最大的看上去简直可以当周县令的爹,年纪最小的……竟这样小?!从秦放鹤迈进门的那一刻起,屋里的笑谈便沉寂下去,所有投过来的目光中都带着诧异。哪怕不抬头,秦放鹤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落在身上的注视。其中有一道视线尤为炽热,令人无法忽视,秦放鹤便趁行礼起身的动作飞快瞥了眼。是一位年轻公子,约莫十四五岁年纪,着锦袍戴翠冠,腰系缤纷璎珞,粉雕玉琢,十分体面模样,不知是哪家的少爷。那位小公子对上秦放鹤的视线,愣了下,耳尖微微泛红,似乎被人当场捉包后有些不好意思。 锋芒初露(三)周县令竟顾不上旁人,冲秦放鹤招招手,“你来。”果然是个孩子。竟然真是个孩子。还这样小。青色的粗布棉袄,皱巴巴的,看着家境便不甚富裕。不过面色红润,眼神明亮,眼底有光,腰杆挺直,俨然是个端端正正的好孩子。像一株挺拔的小树苗,周县令暗自想着。好像比自家孙儿还小几岁。这样小……他不禁再次感慨。若是书香世家的子孙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自小耳濡目染,原比常人强些。可这个孩子眼见拮据,莫说请来名师教导,便是购齐书本怕都吃力,却能写出这样的诗句,着实意外。毕竟寒门难出贵子。周县令的声音不自觉柔和下来,“你方才可写了什么诗?用了哪些典故?”问这些是因为秦放鹤年纪实在太小了,恐怕有人教给他代写。现场所有人都看着这边,无数视线犹如实质,沉甸甸压过来。室内静得针落可闻,若换了寻常人,别说孩子,便是个大人也要紧张死了。秦放鹤不卑不亢,看着周县令眉心的位置一一回答。与人说话时直视对方是基本礼仪,但如果直接看眼睛会显得太有攻击性,令人心生不快,所以首选眉心,目光凝而不散,又很松弛有分寸。见他生得白净俊秀,十分机灵模样,更兼举止大方,周县令越发添了三分欢喜,又问他为什么想起来写江南,“你可曾去过?”秦放鹤摇头,“草民家贫,不曾去,乃是话本游记上瞧见的。”“听你谈吐,果然是正经读过书的,师承何处?”“先父便是秀才,他曾亲自为草民启蒙。”周县令又问他父亲是谁,秦放鹤也答了。周县令闻言,连道可惜。他才来章县没两年,自然不记得一个岌岌无名的乡野秀才,只是当儿子的这般聪慧机敏,或许日后能有一番作为也说不定,倒是可惜了,那位秦秀才终究没能沾上光。“既已启蒙,又做得好诗,必然读了不少书,说几本来听听。”对于孩子,尤其是聪慧懂事的孩子,人们总是和煦的,周县令这话,隐约就带了点提点。要是遇到那等扯虎皮做大旗之辈,来日就可大言不惭:县太爷曾亲自教导我,外人自然不敢轻视。秦放鹤略想了一回才谨慎道:“倒也不曾读什么旁的,父亲说,读书识字总以正统为要,万不可被杂书移了心志,草民便只将那圣人言熟读了,至于游记之流,不过闲暇做耍,开阔眼界罢了。”刚才他亲口承认《四时》是借了游记的光,此时自然不能否认,但素来那类书都算不得正统,方才周县令听到的瞬间也似有不喜,总要避一避的。众官员听了,皆是点头,深以为然。周县令捻须而笑,忽问道:“仕非为贫也,下头是什么?”秦放鹤心头微动,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下一句,对答如流,“是《孟子》里头的话,后面是‘而有时乎为贫’。”“何解?”“意思是做官本不是为了脱贫,但有时确实是为了生计而为之。”周县令眼中赞叹更盛,语气越发温和起来,“难为你小小年纪,竟如此通达,既已读熟,日后千万记在心里,不可歪斜。”秦放鹤恭敬道:“是,多谢大人提点。”
果然不是无的放矢,这两句确实正对眼下秦放鹤的处境,周县令特意提起,一为考教学问,二来也是惜才,警醒他来日若有造化万不可被钱财富贵迷了眼,丢了读书人的本心。想到他年幼孤苦,却又这般沉稳大方,周县令不免唏嘘良久,着意勉励一回。世人无不爱少年俊才,同秦放鹤说完话,周县令又当众赞了孔姿清一番,对方也是礼仪周全,十分赏心悦目。原来他叫孔姿清,秦放鹤又偷看几眼,结果发现对方竟也在看自己,下意识回了个笑。孔姿清一怔,迅速别开脸。秦放鹤:“……”喂!因孔大人在场,资历学问不知胜过周县令多少倍,若他对待孔姿清也如对秦放鹤一般,难免有班门弄斧之嫌,故而只略略问过便罢。凡事最怕比较,有此二珠玉在前,再看那些胡子一大把的竞争者时,莫说周县令等人兴致缺缺,便是他们本人也有些没意思。学问未必比得过,便是心境举止,也难免惶恐局促。真是……倒霉!周县令到底说了一番场面话,十分鼓舞,叫人拿了上好的文房四宝和两套府城传过来的选本与这六人。秦放鹤和孔姿清年纪尚幼,还算孩子,周县令毫不掩饰对他们的额外关照,又额外给了一个大红流苏绣金线荷包,和善道:“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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