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手吧。”晏温眼?帘微动,视线下移定?在那块儿白皙的?帕子上。他看了片刻,神色几经变幻,忽然?轻叹一声,“无妨,不擦了。”李福安有些震惊地看着他,他却丝毫没理。虽然?他此刻手上难受得要命,但他觉得她都能替伤者包扎,他这二十多?年的?洁癖在此刻看来,属实有些矫情。默了默,他道:“孤跟你?一道去后面看看伤者吧。”李福安“诶”了一声,转身?在前头带路,然?而他都走?出几步了,却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李福安忍不住疑惑回头,就见太子姿势都未变,还站在原地,低头盯着自?己的?衣摆左右看了看,面色有些古怪。李福安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看,刚看到他衣摆上的?污渍,就听他说:“要不……孤还是先回马车上换身?衣裳吧。”他的?语气有些僵硬,面上神情也带了几分不自?然?。李福安飞快将头低下去,眨了眨眼?,硬是强迫自?己压下唇角,假装没看出他的?尴尬,低头应了一声,“那老奴随殿下过去。”晏温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嗯,孤是觉得这身?衣裳有些不合身?。”他说完,李福安立刻接了句,“确实,这袖口瞧着短了些。”晏温淡睨他一眼?,脸色更不好了。等到回马车上换了身?衣裳后,他整个人才神清气爽了许多?,就连走?路都觉得脚步轻快了不少。他理了理衣襟,随李福安一道去了后院,听说沈若怜正在给几个孩童包扎,想了想,径直朝那间?屋子走?了过去。然?而刚一推开门,看到眼?前的?场景,晏温倏然?定?在了原地,原本唇角的?弧度渐渐落了下来。他沉着眼?,磨了磨后槽牙,视线紧盯着里面相互搭手给人包扎伤口的?沈若怜和裴词安。静了须臾,他尽量平缓住语调,缓慢开口:“裴卿,你?出来一下,孤有些话要问你?。”语毕,沈若怜忽然?向?他投来警惕的?目光,就好像他叫裴词安出去是跟他说些什么有的?没的?,欺负他一样。晏温觉得自?己胸口忽然?哽得厉害,他偏头重重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重新回过头看向?他二人。在小姑娘软绵绵的?隐含威胁的?眼?神下,他勉强地扯开一抹笑意,强笑着语气温和地从牙缝儿挤了一句:“是关于王家村的?。”晏温说完, 睨了裴词安一眼,率先出了门。沈若怜接过裴词安手里的纱布,“剩下一点?儿了, 我来就行, 裴大人且去吧,莫要让太子殿下久等了。”她敛着眼睫, 将纱布一圈圈缠在小朋友的胳膊上。沈若怜的语气十分平静,就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这淮安县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一般。裴词安只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好, 你先弄着, 我去去就来。”木质的门有些老旧, 开合之间发出“吱呀”声, 房间被?月光照亮又重新归于黑暗,沈若怜从始至终都未抬头, 只是专注着手底下包扎的动作。此时更深露重, 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水汽,月光清冷洒落一地霜白。晏温负手等在院子里的一棵古树旁,视线落在远处, 夜风吹拂,斑驳树影在他靛蓝色的锦袍上轻晃。裴词安轻声走过?去, 站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未再上前, 默了一瞬,“殿下。”晏温收回视线, 撩眼看了他一下, 淡声问:“夜里来时,出城的路毁得可严重?”裴词安微怔, 思索了一下,如实回:“基本?已经?全部损毁了,臣当时刚离开那段路没多久,听了消息还刻意倒回去看了两眼,估摸着大约没个?十来日修不好。”晏温颔首,再度沉默了下来。裴词安张了张嘴,到底没忍住,“殿下……殿下和她是在这里恰好遇到的么??”太子离京之事朝中?无人不知,然而陛下对外只说殿下去了江南治水,他也?只是隐隐猜到些什么?。裴词安问完,晏温瞥了他一眼,手底下摩挲着佛珠,“孤其实——”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寡淡,语气松散,“孤本?打?算明日一早送她离开的。”对上裴词安不解的目光,晏温忽然打?心底里生出一丝无力和涩然,他自嘲般轻笑一声:“说来可笑,孤当初强要她,囚禁她,折腾一个?多月满世界寻她,却在找到她后,忽然无所适从。”晏温第一次对裴词安说出这些话,即便他不是一个?十分合适的倾听者?。他其实打?从在淮安找到沈若怜开始,心里便一直有种不真?实的悬浮感。他想?拥有她,又怕真?的因为自己的占有欲再次伤害她,他想?对她好哄着她,可她一旦表露出想?要离开的趋势,他又恨不得将她强制留在身?边。所有矛盾的情绪在他体?内冲撞、翻搅,而他却要保持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克制着自己骨子里的偏执,在外人面前客气疏离地唤她一声“沈姑娘”。直到昨天说出放她离开的那一刻,他心底的那种悬浮感才算真?的落了地,可随之而来的,是更为尖锐的刺痛和不舍。他在揽月阁同她接吻的那一刻,就彻彻底底地后悔了,他不想?放手了,此生都不想?。裴词安眼底情绪复杂,“其实臣……之前已经?察觉出,公主她对殿下是有感情的。”晏温眼波闪烁,听他接着道:“但为何对您有情却要千方百计地离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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