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我没有在骗人!」那是王宁认识他以来,唯一一次看到他慌乱的时刻。
这些话全部用泰语完成,但入狱之前,俞振东几乎不会泰语。王宁猜测,这些话是他在关押期间向狱友反复习得的。
得到法官的许可后,俞振东的辩护律师当庭表示要继续上诉。举证那天,俞振东的母亲陆桂花极力证明儿子有丰厚的财力,不会为财富杀人。她在庭上掏出一张名片,指明自己是这家公司的股东之一,公司每年盈利达上千万。王宁和王静后来得知,这个公司不存在,名片是用PS制成的。
也是在那一次庭审时,王宁哭了。代理律师史大佗见过很多次那样的哭泣。2020年1月22日,他第一次在泰国大拓律师事务所见到了王宁。他提出要开车去住所接她,被她拒绝,她坚持自己打车,摇着轮椅,最后再换拐杖,一步步走到办公室。「我那时候觉得,她真的是个很要强的女人。」针对案件的每场会议,王宁都会以这样的形式登场。
两人面对面坐着,她磕磕绊绊地陈述了案情,始终无法完整地讲述事件的经过。史大佗每问到细节,她就皱起脸,大哭起来。歇一会,再说,再哭。受理案件后,史大佗在半夜接到她的电话,「史律师,对方请了好多律师,我们这边准备好了吗?」她反复做恶梦,焦虑得睡不着。
经历10个月的审理后,今年3月24日上午11时,泰国乌汶府法院宣判俞振东人身侵害罪未遂成立,判处无期徒刑,需向王宁支付近583万泰铢(约合130.7万元人民币)的赔偿。
但这并不意味着结束。悬崖杀妻案后,王宁的身体里留下了6块钢板。她的双腿无法正常弯曲,下蹲时,大腿和小腿之间最大限度只能折叠成「L」型。王宁的母亲数过,王宁身上的伤口共缝合了200多针,后期要一一拆线。
在外上厕所,王宁必须找到残疾人专用的隔间,身体贴着把手,慢慢蹲下。每天早晨6点,吃过早饭,她需要在家开始3-4小时的复健练习,重复、枯燥,下午时再重复一次。「能够完全康复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不能的话,只能是往残疾的方向走。没办法。」
出事之初,医生判定医疗周期预计达6个月以上,时间过长,南京当地没有一家医院愿意接收王宁。她只能在骨科较好的医院徘徊,来回治疗。现在的她仍处在自行康复的阶段,身上有16处主骨断裂,今年7月份将分批进行手术。除了刷牙这些手部的简单动作,她的生活几乎不能自理。妹妹王静暂停了手里的工作,24小时陪在身边,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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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宁在接受治疗中
接受各家媒体采访时,王宁很少流泪。只有提及孩子的话题,她才会啜泣。坠入悬崖时,她已经怀孕3个月。去年4月1日,她被查出怀孕,俞振东冷漠回应她,称想生就生,不想生就打掉。王宁迫切地想要这个孩子,她曾经做过积极的备孕准备,不断喝药调理。后来孕吐严重,她整整瘦了6斤。「我原来对未来是有期待的,希望我的小家庭比较圆满就好了,事业成功,父母健康,宝宝健康。」王宁说。
这个被妈妈期待的孩子没能出生。5个月大时,医生发现孩子的手脚影像呈模糊状。大量吗啡注射和内服药物,以及后来的放射性治疗,都极有可能对孩子产生了影响,身体素质也不足以支撑她接下来的生育,5个半月时,孩子被引产。
伤害的余波还在冲击着她,但她仍然想把破裂的部分重新粘连起来。「我见过最好的人,也见过最恶的人,这反而让我放松,有勇气来面对新的生活。」王宁说。
在泰国乌汶府住院期间,陆桂花曾向王宁发来消息,「对不起,是我太贪,想得到的太多了,给儿子的压力太大,导致他采取了这样的方式。」王宁没有回复,陆桂花再也没有主动联系她。
即将离开江阴那天,《人物》给俞振东的母亲陆桂花再次发去求访的消息,她发来短信:「我不想说什么。我是一个学佛人。不想造口业。一切都是有因果的。谢谢您的理解。」Image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彭镜陶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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