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宪实喝了口茶,才慢慢解释:“高关澄僭越,妄议君臣之道,惹了杀身之祸。为君者受制于人固然难受,但辖制臣却不难。他性情再绵软,也是天子。”
说着说着就有几分寂寥。
也可能是有几分兔死狗烹之感,周聿昭想了一会儿才问:“是因为江南粮价?”
周宪实没说话,显然这就是导火索,再加上太子驾崩的事情,在陛下眼前较劲。
实在是慌不择路,走了下下策。
周聿昭听着这些消息,最后问:“那裴荀呢?”
周宪实疑惑:“裴荀怎么了?”
“户部的人先南下,而后孟廷元才去的江南。陛下这是……”
“不会。”。毕竟白日陛下说了,是为了倒卖官粮的案子。
周聿昭却没那么乐观:“可是陛下召了裴岘回京。”
周聿昭还是盯着裴岘等人。
不得不说赵晖防着内阁的人,除了他亲手提拔的人,其他的人他都信不过。
裴岘、赵善易等一众京畿将领,才是他的嫡系。
周宪实:“不要多想,这些就算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最近不要进宫,尤其是不要去延嘉殿。”
周太后的野心他知道,但是现在不是她聪明的时候。
礼部的廉亲王随时可以为陛下采选,诞下皇子是早晚的事情。
所以这时候他不能轻举妄动,他丝毫不怀疑,他和周太后一接触,陛下就能发配了他。
赵晖从太子病重开始就独居在养性殿,这么久了,他身体也熬不住。
太子的事情让他元气大伤,但因着太子的事情,整顿江南也是不得不做的。孟廷元的折子每日都会有,高家的一部分证据是
丽嘉
冯志提供的。
赵晖看完冯志的密信,面无表情扔进香炉中。
问杨寿山:“人还在吗?”
高关澄已经跪了一整日了,这会儿入夜了,还跪在那里。
杨寿山答:“还在。”
赵晖问:“是不是觉得朕太不仁?”
杨寿山摇头:“陛下仁善已久,才养成他们恃宠而骄的性子。”
赵晖冷笑一下,沉沉说:“朕的太子没了……他们却只顾着他们的钱,诛九族都不能解朕的恨。”
杨寿山感同身受。
不要轻视一个帝王的怒意。
宫中沉寂寂的,所有人都看起来很悲伤。
山里的赵幼澄也知道,她清净不了多久,因为礼部的人到时候会召集他们姐弟去宫中为太子祭拜。
入秋后山中已经很冷了,她还是喜欢坐在阁楼上望着远处的山峦。
一整日都在忙碌,只有晚上的时候她只想一个人静静。
冬凌也去江南了,这次的护卫只有彭懿和裴岘的人。
她听到身后有动静,也只是以为是赵诚上来了,阁楼上四面的窗开车,冷风灌进来,吹的脸上冷冷的。
直到身后的人用外袍将她裹住,她才回头惊愕:“你怎么来了?”
裴岘:“西郊大营离这里本就不远。”
赵幼澄问:“城中还太平吧?”
“明日该回去了,廉亲王主持太子丧仪。”
她看他一眼,明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
裴岘又说:“高关澄出事了。”
赵幼澄也猜到了,冯唐在信中说,孟廷元的手段非常硬,直指高家,并拿住了证据。高家宗主因为反抗被诛杀,剩下的人都已经收监,到时候押送北上发卖。
高关澄救不了高家,要么告罪,要么一死。可高关澄的性子不可能告罪的,那就只有一死了。
现在和前世完全不同。
前世他投了周宪实,陛下也没精力整顿江南,因为冯志案,陛下白白折了一个冯志,没有惊起一点水花。高关澄在后期更是附和周太后等人,上折子让病中的陛下还政于嫡支。
现在高关澄要死了,这帮人激怒了陛下,皇祖母总不会还妄想这些吧。
她轻轻叹气:“是他们该死,太子驾崩这是国殇。他们还不消停,不是寻死是什么?”
裴岘见她对太子的事很伤心。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情绪很低很低。
“太子其实病了很久了。”
这是他难得多嘴一次。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他是知道的。
赵幼澄看着他:“你知道?”
裴岘却不肯再多说了:“明日礼部的人会来请你,到时候跟着礼部的人回去吊唁就是。”
赵幼澄问:“陛下怎么样?”
裴岘:“你到时候见了就知道了。”
赵幼澄披着他的披风,因为太长了拖在地上,站在他身边小小一团。两人并肩站在阁楼上看着远处。
赵幼澄说:“太子没了怎么办?储君是绕不开的问题。”
她差点就说,陛下的身体也未必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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