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不是了。”
“搬走了?”
三四岁的孩子急着想去夜市,也不关心大人们的对话,只是用软乎乎的小手拽了拽母亲的衣摆催促。那大姐边摸摸孩子的脑袋安抚,边叹了口气:“哎,老人家上个冬天不小心摔了一跤,没熬过就走啦……刘家人其实很早就想回老家去,是老太太一直坚持,说怕喜欢她糖葫芦的孩子惦记着又吃不到,这才一直留在京里。所以老太太的丧事办完不久,一家人就退了租,搬走了。”
唇只是徒然地张了张,周粥一时间竟有些怔然,没发出声音。
在她的印象里,刘奶奶的身子骨特别健朗,“嘿呦”一声一使劲,就能抱起个四岁大的胖娃娃在空中荡上一荡。大冷的天,刘奶奶也很少像其他老人家那样穿特别厚实的棉袄,一件普通棉衣就敢在寒风里支摊,递给自己糖葫芦的那只手还暖哄哄的。惹得周粥这个小病秧子着实羡慕。
“怎么会……”
“老人家就是这样,年纪大了,平时看着康健,但经不起病,倒下去了就很难再好了……刘家儿子孝顺,大夫请了好几趟,汤药天天熬,但也就是吊着一口气,早晚得撒手。”大姐像是听见了周粥的低喃,随口感叹罢,就牵着孩子离开了。
好不容易聚集在心口的那点暖融烟火,才出市集,就被死亡顷刻间击溃散尽。
她现在的情况,不正是“吊着一口气,早晚得撒手”吗?无心的一句话,却像撕开了最后的遮羞布般,将生命的不堪一击彻彻底底暴露在周粥面前,让她不得不去正视。
一股子凉意从骤然空荡的胸腔中往外向四肢百骸泛滥。周粥下意识地抱着胳膊搓了搓,如今是春夜,习习晚风吹着人,本该极其舒适,她却想找个避风的地方躲一躲。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挪了挪脚步,挨到沈长青身边,让他挡风。
沈长青难得没有嫌弃地和她拉开距离,只是立在原地,低头便见她的长睫在昏黄的月色中扇动阴影。如此静静看来,她五官小巧精致,只要不用来做那些或是夸张、或是微妙,乃至于难以言喻的面部表情,确实挑不出瑕疵,但他却不喜在周粥脸上看到这种黯然时才流溢出的美。
短暂的默然后,沈长青轻咳一声:“如此愿望便不算达成,你不妨另许一个。吾说到做到。”
“沈长青。”
“什么?”
这还是周粥第一次这么一本正经地唤他名讳,虽有冒犯之嫌,但沈长青却鬼使神差地没有计较,眉目平和地应了,回视扬起脸的她。
“你活多少年了?还能活多久?”她问得没头没脑。
“从登仙算起,五百年。至于寿数,”沈长青抿唇顿了片刻,似在思索该如何措辞,“若非横死,年岁对仙神来说,便是至为短暂又至为漫长的存在,无甚可思虑的。你可明白?”
周粥听后摸着下颌沉吟了一会儿,难得没有挖苦他在成仙这点上入戏太深,只是总结道:“那就是活出了一种连死的希望都看不出的境界喽?”这年岁对神仙来说,就和铜钱对富人来说一个样,多得数不过来时,就没有去数的意义了。
“……算是吧。”分明是同一个事实,不同的表达之下差别竟如此之大。沈长青开了眼界。
“真好啊。”周粥圆圆的杏眸笑眯起来,发出一声听起来并不怎么走心的慨叹。
虽然比不过能活到天荒地老的神仙,但精怪也都是冲着登仙去的,那寿数怎么也得有个上万年,这醋精才活了个五百年的零头——她要是真把他纳入后宫,按照同类年龄换算统一之后,是不是有点老牛吃嫩草的嫌疑啊?
对面道德上的难题,周粥在心中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随即就用社稷稳固胜过个人荣辱的大无畏精神克服了阻碍,直勾勾地盯死了沈长青。
“我想好了——”
光看周粥的眼神就知道,这个愿望的难度和偷溜出宫吃糖葫芦不可同日而语。饶是沈长青在心里已经劝自己接下来无论听到什么都要泰然处之,还是被她的言论噎得面红耳赤。
“你正式进后宫吧,朕封你做侍君。”
“胡闹!”
沈长青噎住半晌,才想起袍袖一挥,甩脸子走人。
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可以多训斥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周天子几句,什么仙凡有别、成何体统、痴心妄想之类的词儿在他脑子里跑马似的奔涌而过,跑得太快太急了,最后反而只剩下放之四海皆可用的“胡闹”二字。
这对周粥来说显然力度不够。只见她笑意不改地追到他身边,拽着他衣袖,拉拉扯扯地做软磨硬泡状:“你别急啊。先听我说完,这愿望对你也有好处的,不是胡闹——”
闻言的沈长青没有停下,但也没有用法术瞬移直接甩她十八条街。
知道这态度就是有戏,周粥趁热打铁地开始讲歪理:“你看啊,你不是要帮我解决后宫吃醋问题吗?你不先当上侍君,自己体验一下后宫生活,不深入敌营,你怎么能了解敌情从而制定出正确的计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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