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经验观察火焰颜色来判断大致温度,没有什么如斤两、尺寸一般确切的计量单位,看来这又是海汉人的独家发明之一了。如果海汉人真能够准确掌控温度,那么在冶炼技术方面必然也是超过了大明一大截了。
事实上西方在16世纪末的时候才由意大利科学家伽利略制成了第一个气体温度计,到1641年的时候才出现了第一支以酒精为工作物质的温度计,在其后的数十年里,科学家们不断完善这种温度计,并尝试着标出刻度来衡量温度变化。到1742年的时候,天文学家摄尔修斯制成的水银温度计以水的沸点和冰的熔点之间的温差为参照标准,定义了温度的度量单位,到1750年的时候才有了正式的摄氏温标。而当下才1635年,这个时候世界上能给温度制定一个准确度量单位的,也就只有从未来穿越回来的海汉人了。
这中间的曲曲拐拐,刘尚自然是不明白的,他只知道海汉人这个发明,就足以又将大明抛下一段距离。乔志亚说的数据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可就算记得这些数字也没有任何作用,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这温度是如何度量的,自然也就没办法将这套炼铁的方式套用复制到别的地方去。
刘尚对此心有不甘,但此时便听得乔志亚招呼众人再次后退,原来是要开炉放铁水了。金色的铁水被注入到一个硕大的坩埚中,这个装满铁水坩埚由工人们使用铁链和绞盘拉动控制,慢慢将其移动到一排摆好的模具上,然后倾斜坩埚让铁水注入其中。刘尚知道这是在浇铸生铁铁锭,这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务,不过这海汉的高炉容量大得吓人,那大坩埚分了好几次才装完,一次出炉的铁水浇铸的铁锭怕是有几千斤之多。
这浇铸操作完之后,炉头便指挥工人们开始再次往高炉中填料,主要便是焦炭、铁矿石和充当熔剂的石灰石。这炉子建成点火之后便昼夜不停地运转,只有在需要对炉体进行维修的时候才会停炉。
虽然距离炉子已经隔着老远,但冶炼厂房内的温度却是让众人早就湿透了衣衫。此时已经进入夏季,本来气温就已经比较高了,再在这里烤着这么一个大火炉,其感受可想而知。大概也只有刘尚一人想留在这里多看上一会儿,其他人都巴不得早些出去透透气。
乔志亚倒是想到了众人可能会对这里的炎热环境不太适应,早就特意让人准备了消暑去热的凉茶,众人只要觉得渴了便可自行取饮。好不容易等到看完这里的生产状况,众人也还得毕恭毕敬地等着乔志亚和于张二人先行离开这里,这才跟在后面前往下一站。
走出厂房,刘尚便注意到旁边堆积如山的生铁铁锭,乔志亚向众人介绍道,这些生铁一部分会被运去制作各种铸铁件,另一部分则会被运往炼钢车间,进行下一步的加工。
刘尚对于冶炼钢铁的了解本来也是一鳞半爪极为有限,到了这炼钢车间里更是很难看懂海汉的各种专业操作。至于乔志亚的讲解,似乎只会让他越发地感到头晕,什么脱碳、脱磷、脱氧、脱硫,完全听不懂这到底是怎样一种冶炼之法,也就只能充当看客,站在旁边看个热闹了。
相比昨天在石碌的参观内容,刘尚只觉得今天所见到的东西就没有多少观赏性了。当然了,这里其实也不乏蒸汽机的应用,比如在厂房之间运送各种物料和铁疙瘩的,就全是蒸汽机车所带动的小火车,不过在大大小小的冶炼炉前还是主要依靠人工在进行操作。但这种比较粗浅的蒸汽机应用,现在已经有点入不了刘尚的法眼了,他更希望看到如粉碎机、挖掘机这种闻所未闻且带有更多巧思的新东西。
不过当天下午他就看到了这样的新设备,用于轧制钢材的轧钢机,锻造钢材的蒸汽锤,以及可以对金属件进行切削加工处理的机床。这些种类繁多,作用各异的蒸汽机械,终于是刘尚彻底傻了眼。能将坚硬的钢铁如同和面一般揉来切去,这大概也只有海汉人才能做到了,这种制造钢铁物品的方式,如同这里的机械一样,是他以前连想都没有想到过的新事物。
在乔志亚带着众人参观钢轨加工过程的时候,刘尚脑子已经有些跟不上蜂拥而至的各种信息了。他看到红热的钢坯在轧辊中反复通过,脑子里想的却是自己先前竟然愚蠢地认为海汉是依靠无数铁匠来慢慢打造通行火车的轨道,哪里想象得出人家竟然有如此高明的手段,可以用比人工快上百倍的方法制造出这又长又直的轨道。造此看来,海汉人花几年修建的铁路,换作大明可能需要若干倍的时间才能完工,至于因此而多产生的费用,更不知道要如何计算才是。
参观了轧钢生产过程之后,刘尚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新的关注点,因为接下来乔志亚带众人去参观炮钢——专门用于制造火炮的钢铁。
海汉的武器犀利,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刘尚当然很想看看海汉人究竟是如何制造出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火炮。但到了地方之后他却大为失望,因为乔志亚只是向他们展示了炮钢的库存——一大堆粗细不等的圆柱形钢材。待乔志亚说明情况之后,刘尚才明白原来海汉人的火炮并不是在这里生产,而是出自三亚的田独工业区,这里只是原材料的产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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