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房门,入目的画面叫我彻底惊住。——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大院,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是按幻胥宫建的,就连池塘和假山的位置都分毫不差。“为了关本尊,你下的心思不少啊。”我回过头,朝着秉南烛凉凉一笑。他垂着头没瞧我,也没说话,只摇了摇头,不知是没有,还是没用的意思。不过不管是什么意思,他这番巧思都算是付诸东流了。这一方天地困不住我。我呵出一口浊气,跟秉南烛要了我的血扇和柳叶刀。他尽数都还了,妥帖的给我放好了,末了扯我的袖子,像没了家的小狗一样,可怜兮兮地问我能不能送我一程。“亲眼看着本尊走,你不难过?”“难过啊,可还是想多看哥哥几眼。”“那就跟着吧。”……秉南烛这座以假乱真的宅建在高山顶上,站在门前,抬眸便见蔚蓝天幕,叫人心旷神怡。这山上没有大道,只有一条土路,像蛇似的一路蜿蜒至山下。下山的路尽是些坡,不便坐马车,我们便步行入林。此处林茂草盛,还处处可见我叫不上名来的紫色小花,星星点点的,缀在一片翠色中,别添一丝韵味。我虽面上不显,心中却还是喜欢的。忽起了阵风,将青草味吹来,心旷神怡,叫我享受地眯了眯眸子。见我并不抵触,一直默不作声的秉南烛凑过来,怯生生地道:“哥哥若是喜欢,不如在此小住几日?只几日,几日就好。”我摇了摇头:“这儿虽好,却终究不是本尊的归处,莫强留了。”话落,秉南烛乖巧地点了点头,眼圈却红了,唇边笑意糅进了几分悲伤。我养过他几年,虽是心思不纯,但到底是朝夕相处,面对他这般伤心欲绝,也做不到半点波澜不起。我像逗弄钦北他们一样,伸手捏捏他的脸,却平白沾了满手温凉的泪。他哭得实在伤心,我看着也难受,可满腔安抚的话到了嘴边,也不过化作了声无力的叹。“走吧。”秉南烛拿袖子擦了把泪,强撑出个轻松的笑,“再晚些,钦北他们要等急了。”我点了点头,狠下心转身,毫不犹豫迈开步子。秉南烛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后,靴子踩在细软草叶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尽数飘进我耳朵里,像支碎得不成调的曲子。在这支曲中,这条蜿蜒的道被我们走到了尽头。踏上官道,便见不远处的几道交缠在一处撕打的身影,刀剑碰撞的声音也遥遥传来。我蹙起眉,问:“那些是何人?”“钦北。”“废话,本尊还能忍不住钦北。”我指了指同他缠斗的几人,“本尊是问他们。”秉南烛也朝那处看去,不过很快就又低下头,有些心虚地开口:“是……我的人。”“另立门户了,好本事啊。”
我不甚走心地夸了一句,将手指置于唇边,吹了声嘹亮的哨子。听闻这声响,钦北立刻停手,快步朝我跑了过来。跑到身前,他一把便将我抱牢了。“主子!属下还以为将你弄丢了!”“不用以为,就是弄丢了。”我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本想着是逗他开心些,却不料这厮听闻此言,将我抱得更紧了,险些将我勒断了气。小孩子吓着了,抱一抱也没什么。然后我发现,钦北的鼻涕眼泪都蹭在了我的前襟上。“……”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整日里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所以我将钦北从我身上撕下来,给他转了个身,一脚踹在了他的pi股上,将人踹出去好远。钦北揉了揉pi股,委屈地看了我一眼,视线触及到我身侧的秉南烛后,乍然变得阴鸷冷寒。“老子拿你当兄弟,你居然劫我主子,还要对他欲行不轨!”“老子他妈的一剑挑了你!”怒吼过后,别说秉南烛了,就连我都是一愣。我以两指夹住他刺来的剑,皮笑肉不笑地对他道:“甭忙,先一边玩去,本尊等会儿再问你这满嘴糙话是跟谁学的。”钦北一哽,心虚地瞥我一眼,不情不愿的收了剑,回马车边候我去了。打发走了他,我偏头看向秉南烛。“可还有什么要与本尊说的?”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再说些什么。全坦白了,没准儿……我心中暗道。只可惜秉南烛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没发现我给他留了条退路,只沉默着摇了摇头。得了。那就到这儿吧。“保重。”我转身欲走,忽听得秉南烛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日后,可还能再见?”他不知何时又哭了,声音都在抖,哪怕我没回头,都能想象出他那双眼是何等的红。我没再看他,只道:“没人能叫本尊甘做笼中之鸟,任何人都不能。”有时候,顾左右而言他,便是一种回答。秉南烛疯些,却不是傻子,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呜呜咽咽的哭得更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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