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复着呼吸,扯掉温喻之抓着我袖子的手,推他的时候,还随手顺走了他裹在衣襟里的血扇。“用来用去,还是它最顺手。”我抬眼看向温喻之,朝他笑笑,“走吧,我们定能再见。”说罢,我拉过窗扇关上,用柜子抵好了,不让温喻之再有进来的机会。还能再见吗?我不知道。可有人说过,我这一生富贵长寿。他是个神棍,但我信他,也信我这一身的本事。 干脆毒死你算了冷。像在寒冬腊月跳井,浑身的血都冻成了冰,敲一下都带着响,呼吸间是难言的痛。热。像被架在火上烤,皮开肉绽,焦黑化炭,稍稍一碰就化为齑粉,动一下便是钻心的疼。我想睁眼,却像被魇住了一般,陷在细碎粘稠的黑暗里,半点都挣脱不得。……被这冰火两重天折磨了不知多久,我终于醒来。一睁眼,对上的就是钦北肿得像核桃的眼睛。他不知哭了多久,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唯有眼眶红得像要能滴出血来。见我醒了,钦北抹了把泪,从一边的矮案上拿了水,扶着我一口一口顺下去。润过了嗓子,我轻咳了声,才欲说话,钦北就将杯子一丢,转身出去了,只给我看一个冷酷无情的背影。坏了。不好哄了。算了,晚些再哄吧。我轻叹,又躺回去了。我歪在香软的被褥间,看着金碧辉煌的吊顶和坠着美玉宝珠的帷幔,有些恍惚。我果真回来了?我真斩了那老匹夫的狗头,从那暗无天日的地宫里出来了?我吃力地动了动,只觉得手脚都像灌了铅一样沉,钻心的痛从四肢百骸漫过来,引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是做梦。我果真还活着。看吧,我就说那神棍能算准。不过除他算得准之外,我这身通天的本事是不是得占个大头?我扯唇轻笑,不慎牵扯到嘴角的伤口,这点笑才不情不愿地落下去。“你还有心思笑,怎么不疼死你个腌臜货。”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刻意拖长声音的冷嘲热讽与药汁清苦的味道一同传进来,一个磨我的耳朵,一个钻我的鼻子,叫我两样都不好过。我看向他,笑着讨饶:“我如今都这样了,哥哥且饶我一番吧。”连曲轩横我一眼,从鼻子里哼出冷气,“尊主是什么响当当的人物啊,我怎么敢叫尊主不痛快。”我受不得他阴阳怪气的调子,便笑道:“此事是我思虑不周,还望哥哥莫怪。”他沉着脸说话,手里的托盘摔得叮当响,“尊主冲冠一怒为蓝颜,是顶顶大的功臣,何来的思虑不周,我又哪儿怪的着你。”“哥哥真不怪我?”连曲轩凉凉地看了我一眼,“自然。”我舔了舔嘴唇,笑得无比纯良:“那我想见见温喻之。”“……”连曲轩怒极反笑,也不再看我,只扭身下床,在屋里头找起了东西。我问:“你在找什么?”连曲轩冷笑:“找东西给你这扶不上墙的烂泥一个痛快的。”他装模作样地找了半天,忽然从腰封里抓出一大把五颜六色的纸包出来。他指着纸包对我说:“挑个喜欢的,哥哥亲自送你走。”我撇了撇嘴,伸手作势要指,却又停住,只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哥,我疼。”“活该。”“就你这一文钱能买仨的做派,疼死了也算干净。”说是这般说着,他却还是狠不下心来真不管我。他在我腰后垫起枕靠,扶着我坐起来,而后坐回床边,端了碗给我喂药。本该是副兄友弟恭的画面,却因为他脸色实在太难看,抓着汤匙搅弄的动作太大,而显得像什么投毒案的现场。兄友弟恭……啧,差点把他忘了。我咽下一口苦药,皱着脸道:“哥,傀九怎么样了?”“腿断了,人还活着。”不知想起了什么,连曲轩笑了一声,像嗤笑,也似感慨,“下刀都避着要害,难得你也有心软的时候。”“那能怎么办,到底有血缘横亘着,他到底是我弟弟,就算真是烂透了,我也不能不管他。”我轻叹一声,瞥见连曲轩无波无澜的脸时有些疑惑:“你怎么半点都不吃惊?”连曲轩抬眸瞧我,实打实嗤笑道:“我长了眼睛,不会自个儿瞧么,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长了对摆设。”“狗屁,分明是你趁着他俩都昏着,来了招滴血认亲。”秦长欢倚着门框,轻而易举就拆了连曲轩的台。连曲轩面上有些挂不住,不禁回头怒瞪他,“甭说这个,你俩沆瀣一气这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秦长撇嘴,朝着我扬了扬下巴:“算什么账,又不是我叫他跑的,腿长在他自己身上,我还能捆了他不成。”连曲轩说不出话反驳,却又隐约觉得何处不对劲,蹙着眉生起了气。他将药碗往我左手里一塞,起身走到门边,拎起了秦长欢便往外走。秦长欢没挣扎,只是朝着我别有深意地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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