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这主意出的不错,谁料连曲轩听完了,满脸皆是嫌弃。他戳了戳我的额头,“你能不能将你脑子里这些腌臜料都往外倒一倒,一天天的,净是出些馊主意。”“我这明明是天衣无缝的妙计。”挨了连曲轩一记眼刀子之后,我轻咳一声,声音不自觉压低了些,“如若不然,那就只能你喝了。”“酒后吐真言,你多喝些酒,来个真心剖白,我就不信他半点反应都没有。”这回连曲轩没再骂我。他垂下眼睫,似是在思考我这话的可行性。半晌后,他在我的手臂上狠拍了一把。“就按你说的办。”他把住我的肩膀晃了几晃,“若是不成,明日我就来取你的项上人头。”“好。”我答应得痛快,心里却已经盘算着明日就回北凉去,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就算他跟秦长欢闹出花来,也是鞭长莫及。连曲轩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兴冲冲地就要去实践。我一把扯住他,叫他帮我个忙。“哥哥,你去锦衣阁替我找一趟苏烟。”“又要查谁?”“钦北。”连曲轩轻挑了挑眉,“他不是你的小尾巴么,他的底细你不清楚?”我捏了捏眉心,顺口搪塞道:“他的底细我有些记不清了,查一查总是好的。”连曲轩也未疑心,满口应下后便要走。我将连曲轩送出府门,再回到后院时,便看见了脸上带彩的顾良舟。他站在廊下,似是在等我,看见了我之后,立刻朝我走了过来。我扫了他一眼,问:“温喻之呢?”顾良舟耸肩:“跑了。”我从他身侧经过,随口道:“为什么不杀了他。”“你舍不得,我怎么敢动他。”我倒茶的手略顿了顿,回眸看向那跟着我走进来的少年,“本尊怎么会不舍得。”“不要嘴硬啊。”顾良舟毫不客气地坐下,手肘撑在桌上,后仰着头来看我,“他哭的时候,你的眼睛也红彤彤的呢。”说着,他伸手便要来摸我的眼皮。我一把打开他的手,抓了一边的毛笔,用笔杆子扎进了他的掌心。顾良舟叫了一声,抽着冷气从椅子上跳起来。白玉笔杆扎进他掌心的皮肉里,没戳穿,但也极深,他将笔杆子拔出来的时候,溅了几滴血到桌上。我嫌弃地蹙眉,抬步离他远了些,“你若是再多话,这笔可就要插进你的脖子里了。”“得得得,我知道了。”顾良舟甩了甩手上的血,忍不住瞪了我一眼,又小声嘟囔,“脾气那么怪,怪不得没人要。”我眉皱得更深,“你很闲?”
顾良舟点头:“有点。”“那去吧,喂他些饭食和水。”我指了指掩在桌布下的萧何。顾良舟低下头去细瞧,被他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这人还活着呢么,别是饿死了吧。”“所以才得你喂。”我往他pi股上踹了一脚,险些踹得他跟萧何贴到一块去,“本尊等会儿便叫人送饭来,你要是没给他喂进去,我就拧了你的脑袋。”“那你做什么去?”“下棋。”说罢,我便走出了房间。下棋是假,找谢镇山打探一番顾良舟的底细才是真的。像是早就猜到了我会来找他,内室里早晾好了我素日爱喝的茶。“叔公——”“我知你为何而来。”谢镇山朝左手边的凳子一指,“你且坐下慢慢说。”我点了点头,走过去坐下。我瞥了眼他手里的书,轻笑道:“叔公不是一直嫌这兵书里的东西冗杂,今日怎么倒看起来了。”“偶尔看看也不错。”谢镇山将书撂在我面前,我垂眸一看,发现那页书不是旁的,正是借刀杀人之计。我摩挲那几个字,故作不懂地问:“叔公这是何意?”谢镇山微微一笑,“你是个聪明的,怎么会不懂我的意思。”恰巧有阵风来,吹动了窗框上的一串漂亮的风铃,引了几声脆响。“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风言风语。”“该不该信,该如何信,还是得心中有数的好,不然头脑一热,便会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至此,已成定局自内室出来时,已是下午。我站在廊下,抬眸盯着那轮半掩在阴云后的太阳,只有迷惘向阳而生。谢镇山与我说了许多。他说他不清楚太多的内情,话里话外,却都在暗指方止行无辜。他是我的亲人,可……此刻的他真的是值得信任的吗?我不知道。连日来的事一桩接着一桩,一件连着一件,刻意引导着我去探查。我能发觉出怪异,却半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我原本的计划是,先拿温喻之开刀,然后是黎楚川和萧祁,我想叫他们众叛亲离,想慢慢折磨他们。可眼下的一切,都叫我阵脚大乱。我该做什么。我是要报仇的,可这仇,该去找谁报?我手里的剑又该向谁挥?有凉风习习,吹动我手腕上的红穗与铃铛,细碎清脆的响声里,我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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