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这人声音十分好听,不像是刻意压出来的低哑,反而是浑然天成的贵气。“少跟我说这些,我只给你三日,拿不出东西来,我就把你头拧下来做夜壶。”这个声音听着清亮,舌头却有些卷,带着点南部口音,像极了连曲轩。可那厮不是说去办要事了吗,怎的又回凤阳来了?回来了也不先来寻我和叔公,反而来这花楼寻欢作乐,皮子痒了不成?我陷入沉思,裴邺轻声唤我,才唤回了我的神。他道:“尊主,手上的伤可还要在下帮忙?”我将手往他面前一伸,“有劳了。”裴邺没什么怨言,只是闷声笑了起来。我疑道:“你笑什么?”裴邺答:“在下笑尊主来花楼不找人来伺候,也不瞧舞听曲儿,反而对旁的登徒子格外上心。”“这就是你不懂了。”我压低声音,故作玄虚道,“这地方鱼龙混杂,能听着的可不只有靡靡之音,还有侠士之语呢。”闻言,裴邺挑了挑眉,有些鄙夷道:“什么侠士能到这地方来。”“温柔乡,英雄冢。侠客也是人,自然不能免俗。”这时候,隔壁又有了话声,我连忙朝裴邺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又支起耳朵听。“这又不是讨媳妇,你急个劳什子。”“若真是讨媳妇,我何至于这么急,我那弟弟可还指着这个救命呢。”“嗐,什么弟弟,你直说是你情郎不就得了,有些话骗骗旁人也就罢了,骗自己人可是不成。”揶揄完了,那人又笑:“哎呀呀,幻胥尊主等着我的宝贝救命,这话若是传出去,我祖坟都得连冒上三天青烟不可。”不用听了,就是连曲轩和他那不着调的朋友。我冷笑,对裴邺道:“不必抹了。”裴邺愣了一下,“为何?”“打人要紧。”裴邺:“?”我没再理他,大步走到隔壁去,一把撩起了轻纱,让那俩在里头窸窸窣窣的耗子猝不及防见了光。话音戛然而止,气氛瞬间凝固。我笑眯眯道:“不知秦兄祖坟在何处,本尊派人去放两挂鞭炮,保管能叫它立刻就冒烟。”啪。秦长欢没拿稳酒杯,脱手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他摇了摇一边同样呆愣的连曲轩,“连兄,我是不是吃醉了,都瞧见幻影了,你快掐自个儿一把。”连曲轩木着脸在秦长欢手背上掐了一把,“疼吗。”“疼!”“那这个玄之——”“是真的!”
连曲轩喉结抽动,对着我讨好地笑:“真巧啊,你也来瞧姑娘跳舞。”我点点头:“确实巧。”他擦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去演武场一日,真是辛苦了哈。”“不辛苦。”我笑得眉眼弯弯,“但是你们要受苦了。”秦长欢:“我们能跑吗?”“你猜?”我回头看向裴邺,“小郎君帮个忙,把这两个提到三楼去。”裴邺手上还拿着帕子,闻言一愣,不由得打量起了那两人。片刻后,他脸色微变,惊得声音都打了个颤,“鬼医?大齐八皇子?”“祖宗诶,你可轻声些!”秦长欢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裴邺面前,伸手就捂住了他的嘴,“这儿可没有什么八皇子,只有铁衣局的主子。”裴邺愣愣地点点头,显然是还没能从震惊里缓过来。我轻啧,扫他们一眼,“说完了?”“说完了。”“那就走。”我眉梢轻挑,抬步离去,剩下的三人也亦步亦趋地跟着我上了楼。一进雅间,我不轻不重地咳了声,连曲轩和秦长欢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认错之迅速,看得一边的裴邺瞠目结舌。“尊主,他们这是?”“认错罢了。”闻言,裴邺眸子划过一丝钦佩。我没再理会他,只转而对连曲轩道:“错在哪儿了?”连曲轩小声地说:“不该来逛花楼。”我被他气笑了,“你逛不逛花楼关本尊什么事,只是你回凤阳了,也该先来找本尊,去看看叔公才是。”连曲轩辩解道:“原是找了的,只是方才去时,见你正搭弓射鸟呢,便就没打扰。”什么射鸟,分明就是在——见裴邺目露疑惑,我也未多做解释,只点头接受了连曲轩的说辞,又看向秦长欢。秦长欢向来脑子转的快,还不等我说话,就立刻认起了错,说自己不该拿我打趣说嘴,速度之快,态度之诚恳,叫我忍俊不禁。见我笑了,俩人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们在我身边坐下,才喝了两口茶,就被我盯得不自在地放下茶杯。秦长欢道:“小玄之啊,你有话就尽管问,别这么盯着我,可是吓人嘞。”我不言,只在桌子下头踹了他一脚。秦长欢疼得脸都绿了,也知道有旁人在侧,自己叫错了称呼,便清了清嗓子,拿了两分气势出来。我白了他一眼,问:“你们方才说的能救本尊命的东西是何物?”秦长欢推了连曲轩一把,“你问他,他比我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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