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手脚麻利,不过半刻钟就将汤药端了来。滚滚热的,盛在白玉碗里,袅袅飘着又辣又苦的热气儿。我轻笑:“去喂温公子喝下。”温喻之仍装着晕,又有我在旁侧看着,拒绝不得,只能任小厮撬开他的嘴,将苦药汤子灌下去。小厮是我顺手抓来的粗使小厮,下手没个轻重,药撒出来了不少,顷刻便烫得他的下巴像红玉似的了。一碗药灌下去,温喻之终是受不了了,扶着床榻,没命地咳了起来。我在一边瞧着,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得了,你下去吧。”我摆摆手,对小厮道,“你去找徐管家,告诉他你为本尊做了事儿,他自有赏钱给你。”小厮将碗放在桌上,喜滋滋地行了礼退下。门一关上,房里就剩我们两个人。我没说话,只坐在桌边,淡然地听着温喻之大咳特咳。良久后,温喻之才止住了咳声。他擦了把唇边的涎水,抬眼瞧我:“见在下如此,尊主可满意了?”满意,怎么会不满意。只是我面上未显半分,只沉着脸看他,“本尊也是为了给温公子驱寒,何谈看温公子什么笑话。”温喻之抿着唇,定定地看着我,忽扯唇笑了下,苍白的脸色配上那抹笑,十分十的难看。“想来,尊主是皆想起来了。”我走到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几次三番关切本尊是不是记起来了,温公子是在害怕什么?”“那日里,黎楚川说你与萧祁勾结,不知是在在本尊身上谋了些什么,嗯?”我不答反问,一副因为不知从前,所以急吼吼逼问的模样,温喻之信了我八分,眼里划过丝慌乱,不敢再与我对视。在他瞧不见的地方,我讽刺一笑,走到桌边施施然坐下,继续追问那日他与黎楚川之间怒骂之语的细情。温喻之哪里敢回话,只含含糊糊的打马虎眼,想如从前一般将事情糊弄过去。这招对从前的我好用,可如今他说的话我一个字儿都不相信,也算是一番心事诉给了石头听。我虽不信,但为了不打草惊蛇,还是装出了副将信将疑的模样。“果真如你所说,是你们不想叫本尊掺和腌臜事,才将本尊关住了?”温喻之点点头,“正是。”听着这话,我险些将大腿掐得破了,才忍住了笑意,强撑出冷脸。我捏了捏眉心,又问:“那黎楚川呢,与本尊之间又有什么事?”温喻之抿了抿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纠结了好一会,才含含糊糊地说是他接触我是别有所图,借了我的势办了烟雨楼,后来被识破了,才离了北凉。
我暗笑:这厮说起自己的事儿来满篇皆是谎话,说起了旁人,倒是揭老底揭得干脆利落。若是黎楚川在此,只怕又得对他拳脚相加不可。“尊主?”见我一直没反应,温喻之哑声唤我,“尊主在想什么?”我冷笑了声,慢条斯理道:“无事,只是觉着自己原先当真蠢钝,看不出虚情假意,平白给别人做了嫁衣裳。”也不知是不是听着这话心慌了,温喻之轻咳了声,垂下眼睫,扭开了脸。我看够了他暗暗心惊的样子,也没了心思再陪他做戏,只告诉他好好喝我送去的药,身子方能好。“我还以为,尊主不会再管我了。”温喻之垂下眼帘,苍白地笑了一下。我捻着指节,淡淡地说:“管你是看叔公想抬举你,你莫要多想,旁的事情,待你坐稳了位子再料理。”温喻之轻轻点了点头,抬眼来瞧我,黑曜石似的眸子紧凝着我,哀哀戚戚,含着沉沉的痛意。我蓦然想起了去凤阳驿送药的那日,他也是这般表情,一面哭,一面委顿地瞧我,只一眼就叫我心肝都碎了。如今想来,也不过是刻意装出来的惨样,从前的我吃那一套,愿意给他一点怜,便以为这招对如今的我也有用。可惜,他打错了算盘。“这雨一时半刻也停不了,本尊叫人备水来,温公子洗漱一番,且好好歇着吧,待雨停了再做打算。”我拍了拍衣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起身出门。行到门外,我反手关上门,朝廊下站着的小厮勾了勾手指,将他叫到门边。我道:“你去知会一声厨房,叫她们备些吃食,在锅里头温好了,九阙几个晚些从北凉回来了要吃的。”小厮连连点头,披了蓑衣匆匆而去。在他远去的脚步声里,还暗含着一道刻意放得轻缓的声音。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转身离去。可莫要让本尊失望呀。……温喻之在府里晕倒的事自然传到了谢镇山耳朵里。他特意派了徐管家来探我的口风,问我是将他请出去,还是留他在府里吃饭。彼时我正捻着棋子下棋,手腕上铃铛轻响。“温公子身子虚,留他在府里住一宿也未尝不可。”徐管家点了点头,立刻便要下去。我叫住他:“徐叔,不知今夜里厨房都备了什么菜色。”徐管家道:“尽是少爷喜欢的。”我点了点头,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再添一道当归鸽子汤吧,少放些盐,多多的放些当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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