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看到,愚蠢的民众在领导者的命令下一个接一个跳进血海,以生命淬炼言灵化作缚神的枷锁。
他能看到,瓦格林立的神柱之下,渎神之人高举火把,雪白的圣袍上溅上猩红的印记。
他能看到,权利者们的眼睛里,作为贡品进献予神的少女们分歧时,身体和脸上绝望的泪水像眼球里的血丝一样扭曲。
从那个时候,那个神初生的最脆弱的时候,人类的罪名便伴随着名为混血种的血液代代相传。他们的贪婪和欲望迫使神座上的双生子分开,苟延残喘的哥哥把妄图自我牺牲的弟弟钉在了格陵兰海的海底深渊里,等待着他的苏醒,自己则被人类囚禁,然后……
“他们……杀了你,但你是无法被杀死的,于是他们把茧化后没有记忆的你监禁在身边。在茧化完成之前诱导着你觉醒,茧化完成后就直接抹杀,一次又一次地周而复始……”楚子航声音很低,自己都察觉不到话里的颤抖。
逆着光,楚子航看不清路明非的表情,只知道那双瞳孔里平静下来的黄色潮水忽然掀起滔天巨浪,残酷,暴怒,狰狞阴冷似地狱深处的恶鬼透过那双眼睛注视着他。
那是不属于路明非的眼神。
纵使获得了足以比肩的力量,楚子航仍是不由自主感受到身体的颤动。
过了一会,他才听路明非说话,但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温度,他平静而淡漠:“这也是你作为学术宅的好奇心么?”
“这是你作为学术宅的好奇心么?”记忆中的夏弥朝他咯咯地笑。
楚子航眼睛忽然睁大,他忽然明白过来。他本以为那只是“夏弥”这个人格和他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如今却忽然认识到,那不是什么玩笑,那是——嘲笑!
龙族对人类的嘲笑。
几千年来,多少愚蠢的民众在权利者的操纵下怀着对龙族的恨意前行。他们被密党培养,一部分作为生力军积淀为密党势力,一部分被引导成死侍,为封神之路积累足够的力量。
他们从不好奇龙族降生于世的原因,也不好奇龙王对人类挫骨扬灰般的恨意,甚至没有想过自己背负着怎样的血统,又有怎样的未来。他们只知道前行,怀揣着追逐名利的祈愿一路烧杀砍伐,最后只剩仇恨和力量作为“封神之路”的养料,连尸骨都不曾有。
而他们积载的错误的恨意,只有依附在千年一遇的适格者身上。
上一代的适格者是奥丁,这一代的适格者是楚子航。
一点一滴的彻骨恨意早在“封神之路”尽头的茧里就将他的每寸细胞都浸泡,蛰伏在他的身体里。它们在茧被劈开见到龙王的那一瞬爆发,群体的意志席卷过楚子航的整个身躯。
没有选择,也无法阻止,楚子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宛若飘落的叶子被无尽的洪流冲垮,不受控制地犯下一个又一个的过错。
被操纵的身体刀光浴血,被囚禁在深处的灵魂无从挣扎,只能在回忆里,一遍又一遍地过尽往事云烟。回首看去,才发现不知是何时开始有了如此深的念想,只知道在觉察到的那刻,本应麻木的心脏上有无言的酸麻感,一抽一抽像是脏器被挤压的生疼。
“对不起……”楚子航低声说。
路明非的思维还在旧事上:“没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刚刚醒来不久,能想起来的事情还不多。”
楚子航摇摇头:“不是。”
路明非侧头看他。
“不是。”楚子航直直地望向路明非的眼睛,眼球微微颤动,眼神坚定不移:“我从不想伤害任何人,更何况是你。”
“也只有你,我从不会想去伤害。”
路明非愣住了。
也不是全然的无所知觉,明明能够命中弱点时微妙的偏离,长达几天几夜的绵长对视里间或闪过的复杂压抑,从未主动离开过的视线……如今回想起,仍是对方清晰的眉眼。
眼睛里,金黄色的潮水开始翻卷,渐渐地柔和了波浪。路明非张了张嘴,正欲说点什么……
突然,黄金的天幕如玻璃般碎裂,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它全身都密布鳞甲,骨翼大张略起风尘。它低鸣着俯冲飞向路明非,龙化初期隆起血管的脸部看不出人形,只有一双金红交杂的双眼闪耀——是一名龙形死侍。
路明非的代步工具?楚子航有那么一瞬间的迷惑,他本以为闯进来的会是一条像青铜与火之王的参孙那样的巨龙。龙王站在参孙背上睥睨众生的威严形象还刻在脑里,与之相比龙形死侍便显得寒酸了不少。
如果路明非知道楚子航心里想的估计会欲哭无泪:先不说千年来能接近他的只有他的弟弟,没有什么子孙可言,更何况面前的并不是正统的龙,而是由混血种突破临界血限后却经由特殊秘药保留身为人的一部分的龙侍。
但显然,路明非还没福至心灵到能和楚子航激情对视三天三夜并互怼了一场后就和他心灵相通的地步。只见他看着从天上冲向他的龙侍,眼睛睁大、瞳孔收缩,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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