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的情绪应该不能算是‘高兴’。”希克利说。
高兴对他来说是个很简单的词。训练结束的时候他觉得高兴,工作完成的时候他觉得高兴,休假放空的时候他觉得高兴。其实他总是很高兴,如果实在高兴不起来,那就借助点“手段”来让自己“高兴”。
没有办法不保持高兴。如果不高兴,他怎么活得下去呢?
同一批训练营出来的孤儿中似乎就他过得最好。再怎么说也算是成功地加入了政府机构,不是主战人员因此也不需要干什么脏活,大部分时间都在走访、调查,也就是亲眼目睹和亲身经历的人世疾苦太多,除此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困扰。
真正困扰他的都是些没办法改变的东西。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目标,也没有人生的意义。不是失去了,而是从来没得到过。
其实,最重要的是没有人生的意义。这听起来是个很大的词,实则不然:可以说,每个活着的人都需要这东西。大部分人的人生意义确实很朦胧,无非就是想办法过上更好的生活,陪伴家人朋友,拥有自己的小爱好,诸如此类。它深刻地融进了生活当中,无迹可寻得就像每天喝下的水。
你肯定依赖这东西才能活下去,你只是不清楚它存在于何处。你肯定有,你只是没法形容出来。
只有极少数人是真的没有生存意义,这种人常常是社会上的边缘群体。混乱,怪诞,不稳定,及时行乐,鱼龙混杂,很可能哪天就悄无声息地死在角落。这就是这群人自带的标签。
希克利不觉得自己会沦落到那种地步,不过他的生活也确实只和那相隔一线。他不想死,这就是他还存活着的最大理由。
另一方面,不可否认的是,那些他所能感受到的不可名状的东西,在令他惶惶不可终日的同时,也激起了他的斗志……很大程度上说,是那些异常维持着他的生命。
所以,也许他确实经年累月地假装看不到它们。
也许他只是假装自己没有在寻找它们。
“我们去台子上看看吧。”希克利提议道。
做出这个决定时他以为自己会五味杂陈或者长舒了一口气,再怎么也该来点戏剧性的东西。但实际上,他根本没感受到什么特殊之处,改变是那么的平稳和悄无声息,他几乎不觉得自己变了。
伊芙琳没有问他为什么不觉得高兴。她看起来也没有失望于希克利的平淡。她还是高高兴兴的,一口气就答应下来:“好啊。”
“我们可能会死。”希克利说。
他们都知道这一点,这不妨碍希克利反复说起。他觉得他比伊芙琳更理解这种地方能有多危险,伊芙琳……伊芙琳其实很天真。她的力量和智慧在人群里发挥作用,在城市之外的地方则完全没有自保能力。
“应该不会吧。”伊芙琳说,“我觉得这地方的主人对人没什么恶意,你看,它被布置得那么漂亮,位置也很隐蔽。如果真的有恶意的话,它应该会被放在城市里面。”
“祂们从来就没什么恶意。有时候甚至只是想和我们玩耍。只是祂们的游戏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希克利向她传授经验,“碰到的话,最好不要有太明显和强烈的反应,会引起祂们的注意。最好绕着边,给自己找点事情,专注于手头的工作。”
“这就有用吗?”伊芙琳好奇地问。
“……其实没什么用,该被注意到还是会被注意到。”希克利说,“不过祂们似乎也不愿意闹出太大的动静——有时候,我感觉祂们也像我们一样,害怕惊扰到更恐怖的存在。”
说这话时一个魔鬼般迷人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被坚定地丢进了更深处。
“噢。”伊芙琳说。她把背包抓到身前,从里面掏出个什么东西打开。
希克利瞥到那上面的线条,吃了一惊:“这是什么?”
“地图啊。”伊芙琳摊开纸张,点了点地图的正中心,“看,我们就在这里,这是个祭坛。”
希克利极力控制了,可他还是有些破音。
“……你有地图?!”
“到陌生的地方怎么可以不带地图呢?手机导航又不管用,只能带纸质版了呀。”伊芙琳奇怪地说,“我当然带地图了,我只是不常出远门,又不是没有常识。”
“……”
“雅各?”
“……你刚才怎么没有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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