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注意到它们在表演的早期光洁无瑕,似乎不太可能出于蓄意阴谋。事实也是如此,在表演的早期,它们完美地承担了三个人的重量。
更加值得思索的是格雷森夫妇的神情,两人的脸上都戴着面具式的僵硬笑脸,在聚光灯照不到的暗处,他们的目光频频移向后台的方向,时不时还互相以眼神交流。
那隐晦的神态变化难以捕捉,在头脑昏沉时尤其如此。布鲁斯早就筋疲力尽,太阳穴处的抽痛一路爬到脑后,身体更是酸痛笨重到难以言表,疼痛和焦虑都让他几欲昏厥,而前方的道路又是如此毫无止境,仿佛置身于光炫诡谲的泥潭中,越是跑动就越是被其所吞噬。
出去之后我一定要拆掉韦恩公司大楼外部的所有霓虹灯管,布鲁斯想。
他细致耐心地继续研究自己所看到的每一幕,甚至苦中作乐地逐渐感到到整场表演相当迷人。格雷森一家都是黑发蓝眼的漂亮面孔,都有着纤长优雅的身形,在半空中旋转时飘逸如丝带,矫健如老虎。
最牵动人心弦的则是无防护表演中生死一线的危机感。大概每一个观众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到可能出现的意外和失误,上一秒还生机勃勃的表演者可能下一秒就摔得粉身碎骨。
难道人们不正是怀抱着隐秘的恶意和好奇来观赏表演的吗?那倒不是说假若表演顺利观众将败兴而归,然而他们一定会为此感到失望。当然,可能只有一点点,微不可见的一点点。
那确乎是不可忽视的一点点。
也许就是不计其数的、无数个这样的“一点点”导致这种事发生,布鲁斯不无恶毒地想,现在的他已经清楚地知道藏在人们心里的念头能做些什么。很多种魔法都涉及到许愿,老天,连亚度尼斯都喜欢实现人们的许愿。
可能是人们的愿望导致了格雷森一家的悲剧吗?
会有人这么希望吗,渴望着格雷森夫妇死在年幼的儿子的面前……会有人希望他的父母死在他的面前吗?
他多少能理解那些人会这么想,就像他多少能理解亚度尼斯喜欢折磨人。
正是足以撕裂人心肺的痛苦塑造了人,正是痛苦和绝望制造出迷人的性格。关于人,关于任何生命,那都只是无规律地猛然闪现而出的火花,甚至不足以照亮黑暗一瞬。思想和精神,某种程度上说,它们只是生命所产生的的废料,然而唯有这些废料能恒久地保存下来,就像尸体只要数十年就能在泥土中腐烂,塑料的降解却需要上千年之久。思想和精神,他们是无形之物,无非是一段信息——然而思想和精神比肉体本身更像是一种生命。不死的生命。
但格雷森一家不会死的。他也不会死。他们不需要经历那样的痛苦也是他们自己,未经打磨的宝石也依然是宝石,就像玫瑰哪怕另取其名也依然芬芳。
他们不会死。
未来还会有更多的灾难和更多的险情,哥谭的角落永远不会停止出现无名的尸体,战争、饥荒、瘟疫……他不能阻止他们,用尽全力也不能。
但今天,他们不会死。至少是他们,至少在今天。
布鲁斯停在原地,仰头注视定格的舞台剧。欢笑着的无知无觉的小格雷森,斜上方十指紧扣的格雷森夫妇,倾斜的打光穿过小格雷森,最阴暗处是格雷森夫妇的对角线上,一道灰暗的影子藏在那个地方,一把手枪从影子里伸出来,枪口对准了木板。
布鲁斯的视线在格雷森夫妇、小格雷森和那把□□之间移动。他思考着,思考着他能做些什么。他能做什么?他不能跑动,时间会流淌;他身上也没有携带武器,这提醒了他以后出门一定要在身上藏点什么。布鲁斯久久伫立,穹顶下的火烛熊熊燃烧,如同万千粒红宝石折射出金红交织的光。风雾拂过他的衣摆,布鲁斯突然醒悟过来。
他把手伸进风衣。那是亚度尼斯不久前送给他的礼物。福尔摩斯的风衣,“最后一案”中他与莫瑞亚蒂教授进行搏斗时所穿的衣服。
福尔摩斯会赤手空拳地面对他一生中最伟大的敌人吗?这位伟大的咨询侦探会在睡衣里放着手枪把玩。
也许他没有使用武器,华生的笔记写得十分清楚详尽,他只提到瀑布边留下了搏斗的痕迹……但福尔摩斯一定带着武器。
布鲁斯在宽阔的口袋底部摸到了他想要的。一把很小的□□,甚至能藏在手掌中。但设计得十分精美,布鲁斯检查时发现它上好了膛,且只有一发子弹。
他握住手枪,枪口对准暗处的人。
并非只有一次机会。
然而他并不想体验第二次。更不想重复更多次。是的,他很确定自己已经变得和表演之前不一样了,或许是被浸染得太深,他的心中充满难以言说的躁郁。不,他其实并不悲伤,也没感觉有多难受。
此刻他依然停留在那个夜晚,想起那惊悚的寒光和撕裂纸面般撕裂寂静的枪响。当然不可能忘记那种事情。
怎么可能忘记自己还是孩童时亲眼目睹父母之死这种事?
但现在他的思绪并不在父母身上,甚至也不再在格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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