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最终也只是擦肩而过而已。
周敏之不打算在他出生和成长的“异乡”里就久待了,他经过此次散心似乎有些东西已经放下,又似乎更加陷入精神和内心的迷惘当中去了。代理他父亲案子的律师频频打电话催促他回北京面谈案件细节,他那在医院里哭瞎眼睛要死要活的母亲也依然给他一天打三十通电话,他知道他现在必须起身回去了。很多东西,他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是逃不掉的。
周敏之在公交车站等车的时候擦亮一支烟,这时来了辆不是他该上的公交车,上头下来一个背着双肩包穿军装的男人。男人像是风尘仆仆地赶来,额头上满是汗。他探头在公交站牌看路线,周敏之便给他细心地让了让——以前,等公交车、给人让路,都是周敏之绝对不可能做的事情——男人看了半天没太确认,就礼貌地问站在一旁的周敏之,麻烦问一下往双塔寺那儿的如家酒店是不是在建设南路并州东街口下车?
周敏之看了他一眼,长得高头大马的,身上有股憨劲儿和冲劲儿。这种人一看就跟他完全不一样,明显是吃过不少苦才跌跌撞撞长大的,像块顽石一样锻炼一身坚不可摧的果敢和勇气。哪像他,花柳繁华地里浪够了就在温柔富贵乡的葡萄美酒夜光杯里泡着,一个浪头就把他打得人仰马翻。周敏之那一刻居然有点儿羡慕这男人了,如果他也曾经过生活的拷打,社会的历练和命运的愚弄,是不是就不必像现在一般脆弱得不堪一击。
周敏之回他道,是,你听着报站就行。男人谢过。车站并无旁人,两人便就这等车的功夫聊一会儿天,周敏之问他,你是哪个部队的?我爹以前也在山西当过兵。年轻的军人笑道,我不是山西本地人,在宁夏当兵。周敏之又一问,大惊道,你是特种部队的?真他娘气派。两人都笑起来。
周敏之对这男人有些敬意了,便友好地给他递上一根烟,道,你怎么从宁夏跑来了?男人婉拒了他递的烟,说,没办法,老婆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山西玩,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周敏之收回烟,笑说,当兵怎么不抽烟?男人不好意思一笑,以前抽,媳妇不喜欢烟味就戒了。周敏之有些恍了神,他想起以前跟石柔在一起时,石柔总在他点烟的时候骂他,你要抽滚出去抽,难闻死了!
周敏之猛然间后知后觉般意识到什么,他迫不及待地问那个军人,你刚说,你是宁夏的?媳妇孩子在山西玩?军官点点头,这时候抬头看到他的车远远地开了过来,男人立刻跟周敏之挥手笑道,那我先走了,这次多谢你给我指路。
周敏之看到年轻的军人上了车,公交车缓慢地驶离了车站,他突然扔了嘴边的烟跟着那车追了几步,但他只追上了一身车轮卷起的黄土,他呆望着目视那辆车离开,忽然感到心里被掏了一个洞,他知道那是一辆他永远上不了的车。
第二天,周敏之坐着火车返回北京的当晚,他在卧铺上沉沉地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头一次再也看不清石柔的脸。只看到石柔坐在他前面的公交车座上,旁边坐着她爱人,那个他早上见过的年轻的军官,军官怀里抱着那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他忽然在梦里清醒地发现,哦,他们原来是一家。
周敏之看不见石柔背对着他的脸,但是听到她柔抱着膀子正训斥她男人,道,你就好好惯着你闺女吧,给她惯坏,我看你怎么哭呢!那军人挨了老婆的训,瘪着嘴小声反抗道,你不也是被惯大的么……我看也没什么……石柔藏不住笑地拧起爱人的耳朵,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呢?
周敏之在梦里也笑了,他醒来时,一摸脸上却发现全是湿的。列车员正报站还有十分钟到达北京,让各位旅客带好自己的行李准备下车。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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