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影壁,进了游廊。
朱红漆柱林立,四下里空旷而安静。
今天日头好,下人们都忙着翻晒,现在静悄悄的,男人的布鞋踩在石板上,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人人都有些沉默,刚看了那宪兵打人的场面,心情再没有因为天气晴朗而产生的轻快了。
齐贵这一年历练了很多,他难得的碰到了自己的恩人,本来有心说几句逗趣。偷偷看一眼遗光的侧脸,琢磨着她的脸色。
却正见到下晌的太阳,从西北边上斜斜的透过朱红的立柱映射到遗光瓷白的面上晕上金红。
她那眉眼竟如菩萨般怜悯,含着忧愁,仿佛疾苦着苍生。
他一肚子凑趣的话咽进了嘴里,不敢再开口了。
沉默的走了一段路,突然,遗光开了口。
我刚看见宪兵在打人,那些被镣铐锁着的年轻男人都是犯了什么事情呢?
齐贵一愣,快速思索起来。
角门外头是一条隔离带,再前面是军署。
因为过了二进,后头便是几位大人的住处。为了安保考虑,这条隔离带给设置成了宪兵署。
顺带着西边儿建成了一排小平房。低矮狭小,很不起眼,却轻易不让人靠近。
那地儿,他有一次送货的时候不小心经过,才踏进了一步,便被门口的宪兵拦住了。因为不会说日语,解释不清楚。要不是张管事来解围,怕要被打一顿。
回去路上,张管事见他心情低落的很,好心提点一句。
那地方,是日军的小牢房,晦气的很。
还叮嘱他以后千万小心别走错了,再来一次,就是他也捞不回来。
听着话里话外,都是个很重要的地方。
他心里头至此便生了颗种子。
后来拐着弯儿的打听,才知道了一些隐秘的消息。
想到这里,齐贵看了眼福满楼耷拉着眉眼的师徒俩。
好像是和日本人有些冲突。有些人还是报社里,学堂里的知识份子呢。说是什么妨害友好罪,还有什么,我也听不明白。这次应该是赶他们去修铁路。
遗光下意识的问道哪里的铁路?
是通到虹桥机场的。
那不是军用的吗?遗光轻声喃喃。
虹桥机场最早建于1907年,最初是国人自行建造的一座小型军用机场,直到近几年,才偶尔开放给政府以及一些重要外宾。
现在日本人要建立一条通到虹桥机场的铁路,她不相信,这动机会是善意的。
况且,
修铁路,这么些人就够了吗?
遗光回想,那些人差不多只四五十个。
小时候,满洲一段铁路开通,她也和父亲去参加过开通仪式。轨道边,就是工人的代表也远远不止四五十个了。
福满楼年轻的小学徒回答了她的疑问
小姐,不止的。日本人还在街上贴满了招工启事,工钱给的足,很多人去呢?
他没说完便被师傅狠狠的盯了一眼,表情有些讷讷的。
中年的师傅回过头,讨好的冲着遗光笑了笑,是啊!日本人还是很友善的,给的工钱比本地的工队都要高。工人都很乐意去的。
他弓着背,讪笑将眼角都挤出了深刻的鱼尾纹。
遗光点了点头,别过脸去。
他们是把她也归纳到了日本人的阵营里,所以在她面前鼓吹日本人的仁慈,以此来讨好她。
她明白了,心里颇不是滋味,也再没有了说话的兴致。
小凤注意到了,悄悄扶着她的胳膊。
齐贵毕竟只是个班头,手底下拉拉杂杂一大堆事情等着料理。将人送到了门口,告了退,便也走了。
进了屋子,福满楼的师傅和伙计递上一直举在手里的木箱。小心翼翼的打开,红丝绒布垫上躺着琳琅满目的银饰。
一时间,在场的人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真漂亮!遗光一惊,转过头,竟然是管将。
你怎么来了?管将握住她的手,发现手心是温热的,心里有些满意,也没有察觉到她话语里并不是很欢迎的意思。
他抓着的她的手,挑出了正中间的长命锁项圈。
这就是你设计的?
管将迎着光,仔细的看着那雕刻的纹饰。
遗光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点了点头。
她照着记忆里老宅子的拔步架子床,绘了赵子龙立马执杆的形象在中间。
被福满楼巧手的师傅雕出来,栩栩如生。
遗光摩挲着手中这块小小的长命锁,想起了故乡的老宅,美好的记忆浮现在心头,脸上带出了笑意。
夜里,管将将遗光搂在怀里,床头只留了盏台灯,幽幽散着光亮。
她乌黑的发丝在半明半昧中闪着缎子般柔滑的光泽。
管将的手抚上去,发丝如沁凉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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