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山高的女童与几乎只见着长腿和圆润下腹的白鸟一齐远去。
两人面面相觑了会,还没想出个明白,脑袋上忽然一重,有什么盖在了他们头上,互相扶了一把才没摔倒。
把头上的东西撑起,放到地上,他们方看清这是一片落叶。
但寻常的落叶会像舟一样大吗,还有那个高如巨人的小孩。
季天与看了看自己身上,觉得没什么变化,可和旁边的草叶一比,小草都被他衬成了大树。
他惊疑不定道:“你说,是这里本就那么奇异,还是……”
“还是,我们变小了?”仰头见那天一般高的,交叠于空中的灼灼粉色桃簇,宋雪英愣神地接口道。
他们把那片绿叶翻来翻去,没瞧出任何不同之处,季天与拽了下高过头顶的杂草,草根处跑出一只蚂蚁,几乎有他小臂大,头上的两根触角还在晃来晃去。
猛地和巨蚁打了个照面,季天与惊得后退两步,见它低着头在那寻找食物,没有要理他的意思,才定下神,招呼宋雪英来看。
两人看了这又看看那,方才确定出了问题的是他们——他们真的变小了,还是变成只比花瓣略大些的小人,只要刮起一阵风,就能把他们吹得满地打滚,也怪不得听童声如雷鸣了。
但这是何处,他们为何会变成这般?
“或许我们可以跟上去。”巨蚁爬入草丛深处,宋雪英想了会道。
“嗯?”差点以为在说跟上这只蚂蚁,季天与反应了一下,“你是说跟上那个小孩和白鹤?”
“没错。”宋雪英点点头,毕竟女童是他们目前遇见的唯一活人,说不定能问出这里是哪。
不过,两人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只是从渡河变成了渡潭,更确切地说,在他们眼中是渡大湖。
湖上没有桥索,他们便找了能替代桥的东西。
两人挑了一片边缘蜷起来的宽叶,搬到湖面上,分别试着踩上一只脚,叶面平平稳稳,等他们都上去了才轻微地往下沉。
两人用被当做浆的木枝一抵岸边,坐在一叶扁舟上随着水波悠然前行。
面对清澈平静的湖面,经历过怪鱼的他们依然保持着警觉,叶舟行驶了一半也没遇见什么意外,只有从空中零零飘落下来的花瓣。
“这是……桃花?”季天与还没见过字画外的桃花,抬手接住一枚较小的,比他脑袋大的花瓣。
桃瓣白中透粉,清丽明媚,他把它翻过来往脑袋上一盖,“正好用来遮荫。”对坐在前面划桨,彼时回过头来的宋雪英打趣道,“是不是挺适合我?”
桃花娇粉,与他的英气截然不同,风格迥异的二者合在一起略有违和。
宋雪英眨了眨眼,像在认真地想怎么回,季天与自己先憋不住笑了,“同你说笑的,”他取下头上的花瓣,“衬你才好看。”
说着就要给宋雪英戴上,结果刚直起身,微风把叶舟吹得一晃,他下意识扶住宋雪英伸过来的手,那桃瓣却被柔风一卷,从手中溜了出去,飘向远方。
看着飞去的花瓣,季天与正觉遗憾,待他站稳,宋雪英放下划桨,上身半探出舟沿,捡起水面上飘来的一枚花瓣,甩了甩水。
“好看吗?”他像季天与一样把它盖在头上,可湿了的桃瓣太大,垂下来几乎遮住他整个脸,他两手掀起花瓣边缘,面向季天与道。
季天与一愣,而后被他逗乐,朗声笑道:“好看!”见他笑了,宋雪英也弯起唇角。
两人在玩闹中安安稳稳地上了岸。
脚下的土地松松软软,像是踩在了云朵上,面前却是货真价实的“春天”。
上空繁花朵朵,下方茂叶青青;朵朵繁花怒绽放,青青茂叶衬花娇。蜜蜂振翅采琼浆,彩蝶翩翩授瑞粉。万紫千红凝玉露,春风一送香满面。
“阿嚏!”季天与因这浓香打了个喷嚏,他摸摸鼻子,瞅见上方一滴挂在叶尾欲泣的露珠,把宋雪英拉开了,他们如今可经不起这么一砸。
他们虽心智早开,历经曲折,仍不过少年心性,在这奇花异境中依旧能自寻其乐——与菌菇争高低,把绿叶作伞盖,同毛虫面相觑。
听到远处的说话声,两人方在这春色里忆起正事。
在一片繁花异草中,一泓曲水隔了周边的花草,环绕着一座由树根盘绕而成的平台,树间万条紫缕垂落,一个紫色身影坐在这紫藤花下,手中执着杯盏。
“迎春,我前些日子收的春蚕丝怎的不见了?”抿了口杯中甘露,暮春仙子悠悠问道。
小童像干了坏事一样垂下头,背着手在那支支吾吾,大白鹤默默撇过头,它什么都不知道。
轻出口气,放下杯盏,暮春仙子往后面树根上一靠,对坐在对面的白衣散仙道:“罢了,下次再听你抚琴,琴弦未好,用作琴弦的蚕丝也丢了。”
“下次又不知要等到何时,何况琴音不在弦,在情。”白衣散仙像是未听出她语中的送客之意,温文尔雅地一笑,“劳烦迎春取了琴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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