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出发再度寻路。
翻过两座起伏不大的山丘,在山脊之上转向正南,朔风自北而来,他们一路背风而行。
朱聿恒一路盯着前方,似要穷尽目光所及,寻到前方道路。
身后老向导蜷缩着身子,在雨雪中一步步艰难前行,喃喃道:“山丘在此,山脊在此,咱们一步步踏来,连步数都没错,这下定然无误!”
旁边几人都低声附和,纷纷加快了脚步,心知皇帝性情暴烈,此次再寻不到路径,怕是被军法处置了。
然而,一路行去,越走他们脸上恐惧越甚。
所有向导、斥候一起认准的方向、连步数都没有错的这一条路,前方空无一物。
别说城高墙厚的宣府镇、绵延不绝的烽火台,就连近在咫尺、过了山脊就该看见的榆木川,都毫无踪迹可寻。
“不可能……怎么会不见呢?怎么会找不到呢?”向导们惶急不已,个个面如土色。
朱聿恒往前驰了一段。雨雪交加中,大军踏过的痕迹、踩过的泥泞都还在,可宣府就是消失了。
诸葛嘉神情冷峻道:“依我看来,这路线绝无变化,就算他们说谎,也不可能几个人一起冒死串通,骗咱们入彀。”
可,若这是对方设的阵法,要如何才能做到将城池与驻军全部转移?朱聿恒思索着,勒马回望四周,问:“或许,这是利用恶劣天气制造出来的障眼法?”
“以属下看来,这绝不是障眼法。”廖素亭抹着脸上的雪水,眼睛都几乎睁不开,“障眼法只是迷了视野而已,又不是东西没了。就算雨雪遮蔽,可只要向导们方向正确、距离也正确,应当是闭着眼睛也能走到宣府的。”
“你的意思是,咱们在这里遇到了鬼打墙?”诸葛嘉警惕地望着四下,问,“你家传的八十二,不是说能在八十一路机关之外重开一道生门吗?鬼打墙能打得出去么?”
“我家传破解的是机关阵法,可不是这些神鬼难测的东西。”廖素亭苦笑,说,“嘉……诸葛提督,现下情形如此怪异,你别为难我了。”
本想脱口而出说嘉嘉,但毕竟正事要紧,他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
诸葛嘉也只瞪了他一眼,控制住怒踹他马臀的冲动。
“这世上哪来神鬼,依本王看来,其中必定有人动手脚。”朱聿恒略加思索,问诸葛嘉,“你先祖曾于江滩设八阵图,困住百万敌军,如今我们遭遇的这个阵法,与其是否有共通之处?”
“先祖武侯所创八阵图,以改变地形道路、增设土木为手法,但如今我们小辈无能,八阵图只能化为战阵对敌所用,而且如今我们走的是丘陵山脊,并没有任何分岔道路,属下对此……毫无头绪。”
朱聿恒回望周围,只觉那寒气不是从外逼进体内的,而是从心口升起蔓延全身。
数万人马迷失在雨雪荒野之上,明知宣府就在不远处,可这么大的一个军镇,这么短的距离,他们无论如何也搜寻不到,简直是匪夷所思。
正在此时,皇帝身旁的近身侍卫奔来,对朱聿恒传令道:“陛下见士卒冻饿,不耐久候,吩咐殿下即刻回转。”
一无头绪,众人也只能先回到大军近旁。
皇帝正立于车驾之上,一见他们回来,当即对侍立于旁的中军将领们吼道:“传令,大军行进!”
朱聿恒知道大军困在这般境地之中,确实危机重重,更何况皇帝本就性情暴烈,如何能在这儿盘桓太久。
他立即上前,低声劝解皇帝道:“陛下稍安勿躁,此间道路……”
皇帝咆哮着打断他的话:“哪有找不到的道路?用刀子抵着他们走!错一步,杀一个!两个时辰内到不了榆木川,留他们何用,统统杀光!”
朱聿恒抬头看晦暗的天色下,花白的胡子让暴怒的祖父显得憔悴苍老,心下不由暗叹,闭口不再说话。
皇帝又抬手示意他:“聿儿,你进来,朕有话问你。”
车马辘辘,大军再度启程。
有了前次教训,中军重甲披挂,齐聚于御驾旁,谨慎围护。车驾平稳,翻过平原,上了山脊,车身只是微微起伏而已。
朱聿恒陪着皇帝坐于车内,只是目光一直透过车窗雨雪,注视前方动静。
交加的雨雪严重阻碍了视线,即使他目力极好,可见的范围亦不过一二十丈。
油绢衣挡不住横飞的雨雪,他通身早已湿透。幸好车内宽敞,皇帝嘱咐他擦干头脸,在火盆边烤烤火,让冻僵的身子恢复过来。
朱聿恒依言坐下,将自己的手拢在火炉上,让僵直通红的手逐渐恢复成原本灵活有力的状态。
他下意识地举起自己的手,放在眼前端详着,神情略带恍惚。
却听祖父道:“聿儿,自那个阿南走后,朕看你整个人都变了。你是我朝国本,日后当延我国祚,安我天下,切不可有自暴自弃的念头,更不可为区区一个女人,而心生颓丧!”
朱聿恒应道:“是孙儿对前途患得患失,与阿南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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