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入掌心,叹了口气,问:“天底下还有你不敢的事?”
“其他的没有,但与你有关的,我不敢去冒险。”
听着他如此赤诚坦率的话,望着手中蜻蜓,阿南心下竟觉微微悸动,难以自抑。
他直直盯着她,目光一瞬不瞬,声音亦是平缓有力:“阿南,我此生前路叵测,生死难料,可因此能遇到你,一切灾祸便也成了命运恩赐。我无惧无畏,甚至满怀感激。”
明明应该恼怒他这么久才把蜻蜓还给自己的阿南,此时却只觉眼眶热热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最终,她只深吸了一口气,站在城墙上抬眼望着远处绵延起伏的荒野与沙丘,举起了手中的蜻蜓:“算了……”
她转动机括将蜻蜓尾巴后面的金线拉紧,然后将它举在冬日朔漠的狂风之中,狠狠一拉。
在漫卷浩荡的西北风中,青蓝色的蜻蜓振翅乘风而起,向着遥不可见的远方疾飞而去。
它飞得那么急,那么快,冬日黯淡的日光只来得及让它闪出一抹幽光,它便拖曳着那缕蓝紫光线,彻底消失在了这片广袤无垠的大地之上。
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注2)
它仿佛从没来过这世间,又仿佛永远刻印在了她心底最深处。
她年少时曾夜夜枕潮而眠的那些梦境,在这一刻全都成为了不可追寻的过往。
不知是如释重负,还是剜心割肉。
盯着蜻蜓最后消失的方向,阿南伫立许久,将自己僵举在半空的手缓缓放下,默默牵住了朱聿恒的手。
他掌心灼热,在这般的冬日风中,那热量自她的手上蔓延,足可熨暖她的心口。
他们都没说话,只携手望着面前这浩大的世界,久久静默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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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中国塔是明清时海外水手对罗星塔的称呼。当时未必已有这个称呼,但我很喜欢所以就写上了。
注2:出自李白的《短歌行》。
第166章 鬼域照影(4)
皇帝御驾,一切都以妥善为要。朱聿恒亲自领兵去城内布防巡逻,而阿南是个闲不住的人,略作休息有点精神,感觉身上伤势也没什么大碍了,挂念起在郊外守墓的卓晏,便骑马出了城。
龙勒水蜿蜒流淌过灰黄的荒原,冬日夕阳薄薄披在绵延的大地上。
尚未到墓前,阿南便看见了卓晏的身影。却见他被一个孩子拉着离开了墓地,往后方快步走去。
阿南有些诧异,追上去问:“阿晏,你上哪儿去?”
卓晏抬头看见她,指了指拉着他大哭不已的孩子,道:“他娘出事了,我来看看。”
阿南看着这孩子脸上的鞭痕,问卓晏:“你认识他?”
“嗯,他娘出去干活时,他偶尔会溜达到我那边,挺懂事的。”
转过土堆子一看,下方河床上,一个女人昏迷不醒,倒在水边。
原来她在河中戽水太久,冻得腿脚麻痹,回程中摔下河岸撞到了头,至今未醒。孩子拉不动她,只能来找人求救。
卓晏忙和阿南将她送回窝棚,安置在干草铺上。卓晏问明了灾疫大夫所在便急忙跑去了,阿南想着给她烧点热水,正去河里打水,忽听到身后传来诧异声音:“南姑娘?”
回头见是墨长泽和几个弟子,阿南便打了个招呼:“墨先生怎么在这儿?”
墨长泽道:“龙勒水是此地命脉,河水忽然干涸,必有大事,我带弟子们来查看一下。”
阿南点头,又指了指岸边,说道:“河水涨落不定,灾民们还在修筑堤坝,这边工事该有些预应方案才好。”
“是该出个方案。但天灾频繁,纵然我们救得了此地灾民,又如何救济天下灾民?就算救得了全天下的灾民,可还不是众生皆苦,每个人都奔波挣扎在这世间,营营苟活。”墨长泽叹道。
阿南默然,心道若青莲阵法彻底发动,这边怕是水都没了,还修筑什么堤坝?
抬头看见卓晏带着大夫过来,走到了墨长泽身后。他显然也听到了这番话,眼中泪光涌起,悲难自抑。
阿南感慨地想,人生巨变,卓晏这个浪荡子也终于开始懂得人生艰难,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听墨长泽他们商议如何改水道,阿南便道:“我看此处地势,应当适用渴乌,也就是过山龙。墨先生,我画个图样给你瞧瞧看合适不。”
时间紧迫,她匆匆画了个大概,墨长泽看着草图眼中放光,又遗憾道:“只是沙漠之中哪来如此多的木头竹竿,终究难以施展。”
却听旁边卓晏迟疑道:“虽然没有竹木,但龙勒水出敦煌后,在下游有个水草丰茂之处,生长着不少芦苇。我看过有人以芦苇和上胶泥,加以烘烤,亦能造出相似物件。”
墨长泽大感兴趣,道:“这种法子在南方较多,我久居北方,倒不是很熟悉,你具体和我说说。”
卓晏顿时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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