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笑吟吟道:“小哥,还烧柴呢?你祸事到了!”
那少年脸色大变,往屋内看了一眼,连手中柴草都来不及放下,便几步跨到篱笆边,低声问:“你是谁?”
“一个目睹你打了游击将军和守军的过路人。”阿南笑道,“怎么,觉得自己仗义行侠干净利落?结果没料到吧,连我都能循着踪迹找到你家,你说姓马的会不会放过你?”
少年脸色大变,把手中柴草一丢,正想说什么,听得屋内有人问:“垒娃,外头谁来了?”
门帘一掀,有个穿着旧青布衣衫的妇人走了出来,她看来有四十上下年纪,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身上衣服虽有补丁,但浆洗得干干净净,和这个家一样清爽利索。
少年有些慌张,回头道:“娘,我……她,她是过路人……”
“对,我路过的,向小哥问路呢。”阿南笑着向妇人点了一下头,道,“行路缺水,有些口渴,我想讨口水喝。”
妇人见她一个女子孤身骑马,虽觉得有些古怪,但见她笑意盈盈的,便也放下了戒备,招呼道:“进来吧,我家还有自家结的梨子,我给你洗两个。”
见妇人和蔼可亲,阿南当即笑着应了,下马进门。
那少年心下着急,又怕惊扰母亲,只能默不做声地捡起地上柴草送去灶房,又去水缸中给阿南舀了碗水。
妇人给阿南削了个大鸭梨,随口打听:“姑娘,这儿可不是什么繁华市井,你怎么孤身一人到这儿来了?”
“不瞒阿娘,我是寻亲来的。我家中有户山东的亲戚,最近搬到这边了。”阿南将金璧儿寻娘舅的事儿套到自己身上,张口就来,毫无迟疑。
妇人笑道:“原来如此,我们这一批人确实都是从山东来的。老矿脉枯竭,这边又出了新的大脉,这不就被迁过来了。”
阿南打量他家这翻新的旧屋,看檐下挂着的斗笠蓑衣上用红漆写着齐匠梁字样,心里估量着这家人应该是买了人家的旧院落,短短时间便打理得这么好,不由赞叹道:“阿娘真是能干人,这园子打理得可真好。”
妇人显然也对自己的家十分满意,笑逐颜开地拉她参观自己的菜园子:“姑娘吃萝卜吗?今年的萝卜芜菁长得可好,姑娘你带两个回去!”
阿南这么厚脸皮的人,刚见面就在人家里又吃又拿的,也着实有点不好意思,连说“不必不必”。
妇人却十分好客,早已进了菜园,到里面拔萝卜去了。
阿南正想着是不是赶紧跑路,一转头却看到了旁边的柴房,当即便瞪大了眼睛,忍不住趴在窗口向内看去。
这竟是一间布置得整整齐齐的工具房,墙上按照长短大小,分门别类挂着斧、凿、锛、锯,下方则设着一排齐腰的柜子,上方当案桌,下方储物,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各式矿石、木头、粗布、砂纸及各类小工具,那齐整完备的模样,看得人神清气爽。
少年在旁边见她往里面看,那神情跟落进了米桶的老鼠般,便抬手拿掉了支摘窗的杆子,不让她再看下去:“你一个姑娘家,看见我们石匠工具干嘛眼冒绿光?”
阿南当然不会说是因为血脉里相同的东西在呼啸,只朝他笑道:“你娘打理的吗?我就爱这横平竖直的模样,跟墨斗弹出来似的,这可太令人舒爽了!”
少年心怀鬼胎,看着她的笑模样就觉得心慌,阿南也不好意思再拿萝卜,赶紧解了马缰,抄起梨子大声跟妇人告别,便往村口方向走去。
那少年追出几步,欲言又止。
阿南笑问:“喂,你家斗笠上写着齐匠梁,你娘叫你垒娃,所以你叫梁垒?”
“对。”他别开脸,悻悻道,“赶紧走吧,别吓到我娘……你刚刚说姓马的不会放过我是什么意思?”
阿南拢着马辔,笑着朝他一挑眉:“我逗你玩呢,马允知就要被朝廷处置了,现在焦头烂额,哪有空来管你。”
“真的?”梁垒怀疑地看着她,“马允知在敦煌这边作威作福好多年了,朝廷怎么突然会处置他?”
“因为不巧,我就是跟着朝廷的队伍来的,他的所作所为被上头逮个正着,现在可有苦头吃了。”
梁垒上下打量她,皱眉问:“你到底是什么人?又来找亲戚,又和朝廷官兵一起来敦煌?”
“哎呀,我一个弱女子,要是孤身上路,你说怕不怕呀?所以我就跟着官兵队伍走呀,反正我不妨碍他们,他们也不会赶我的。”
梁垒鄙视地看着她,总觉得她满嘴没一句正经话,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等等啊,”阿南喊住他,“看你的模样,应该也是在矿场做工的?是做什么的呀?”
“我在矿下寻矿脉的。”
寻矿脉能寻出这灵活身法来?阿南当然不信:“那你今天怎么没在矿场?”
“矿脉漏水了,我爹带人正在清理呢,我就先回家了。”
“奇怪了,这么干旱的地区,矿上居然还漏水?”
梁垒懒得和她多说,几步就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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