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身侧姚九成斩钉截铁的声音“开海禁方是富国之道”谢拾仔细听了一耳朵,才发现江提学挑起话头后,诸生皆在讨论富国之
道。主流观点向来是只要天子守仁义,知俭省15,鼓励农桑,使天下再无闲人,国用自足;而姚九成显然是支持“开源”的另一派。此时双方激辩正酣。见谢拾若有所思,持相反观点的生员将他也拉入“战场”“不知谢兄可有高见”姚九成道“知归自是站我这边。”二人平日里交从亲近自然有着方方面面的原因,最重要的便是许多观念相近。至少谢拾从不以家世论人高低,没有一般读书人的清高,当初谢记食卤即将开张,他还向姚九成请教过生意经验呢,尽管姚九成亦不懂,毕竟姚家的生意他从未经手过。谢拾想了想,不急着表态,而是开口道“答此问前,我先问诸君一句,天下之财可有定数若已有定数,则开源无从谈起。若无定数,则俭省不足以富国。”众人顿时思索起来。谢拾轻轻巧巧抛出的问题就此让众人陷入新一轮头脑风暴,又展开新一轮激辨。被遗忘的他反而置身事外了。次日一早,岁试开考。岁试考试内容几经变化,往年都是两篇四书文,一篇五经文,不过由于今年江提学积极响应“经义与策论并重”的政策,岁试考试内容改为一书、一经、一篇策问。岁试不像正式科举那么严格,也没有搜身、随机排座号等环节,谢拾就在平日里熟悉的席位上坐下,试卷便发了下来。他拿到题目一看,首道四书题为“礼乐不兴”二句,出自论语子路却也沦为平庸之流。经史涉猎诸多的谢拾脑海中首先浮现出的便是师徒二人此番对话的历史背景。左传上记载了一则故事卫灵公娶妻南子,而南子嫁人前曾与美男子宋公子朝相好,嫁人后她仍对宋朝念念不忘,请求灵公召见宋朝,灵公答应了她的请求,于是双方在洮地会面。恰在这一年,齐景公与宋景公也在洮地会面。为交好齐国,卫灵公派太子蒯聩将盂地献给齐景公,太子蒯聩半路上经过宋国野外,听见有野人唱歌“既然满足了你们的母猪,为何还不将我们的公猪送回来”母猪指南子,公猪指宋公子朝。深觉羞辱的太子蒯聩预谋杀掉南子,后者却得到卫灵公庇护。事败后蒯聩逃出卫国,而失去嫡子的卫灵公欲立庶子蒯郢,蒯郢却推辞不受。卫灵公去世后,太子蒯聩之子蒯辄即位为君,是为卫出公。偏偏流亡在外的太子蒯聩还活得好好的,甚至想回国夺位,父子间显然还有一场争斗。于是就出现了“子为君而父为臣”的场面,这显然不符合儒家推崇的礼法。可若是要卫出公让位于其父,这显然既不现实亦违背了卫灵公的意愿。这父子二人无论谁来做卫国国君都是“名分不正”。是以,孔子的回答既表明为政之道以正名为先,亦是在回避替卫出公理政这件事简而言之,他不想掺和这滩浑水。值得一提的是,子路并未领会其中深意,在蒯聩夺位时,子路受自身效命的大臣牵连身死,只余一句“君子死而冠不免”的遗言。若是按照论语子路大致脉络在心中梳理一遍,做到胸有成竹,这才下笔破题“圣人论刑罚之失中,知礼乐不可废也”破题后,便由点及面,从“礼乐不兴”二句一路展开,论述“为政之道,正名为先”,如此方能礼乐兴,刑罚中,百姓安。结尾再度强调一遍,从而完成收结。一篇文章洋洋洒洒,竟是将经义之理与史家之气融为一炉,待江提学见到这篇文章,顿时长叹“老夫险些误此菁才”当初江提学还想着压他一压,免得年少轻狂失了向学之心,如今方知自己大错特错。且不说府学训导都交口称赞谢拾的勤勉,如今这篇文章便是摆在他面前最好的答案。这个年仅十岁就中了小三元的天才并未荒废天赋,反而坚定不移地走在大道之上。江提学提起朱笔,重重画下红圈,又迫不及待批阅谢拾的经义与策论,于是一个又一个红圈落下,其中欣赏之意不加掩饰。这等文章,自该列入一等。搁下笔,他笑着恭贺与之一同阅卷的戴府教“戴兄门下又出一廪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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