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前世她终于令顾边城也成为自己的裙下之臣,从此登堂入室,仍由他将自己拆解蹂躏,推入万丈深渊。
只有那一点压抑下的,面具之下的真实情绪,是顾边城在那间画室中一遍遍用不能再绘画的右手描绘的,扭曲而挣扎的情感。
艺术家天生钟情他的缪斯。
剧目谢场。她起初没反应过来,后来意识到只有他们两人,慌忙鼓起掌来。顾边城看到她错愕的动作,也露出一个宽容的笑容,慢条斯理地鼓起掌来。
莫怜照旧由他牵出剧院。
她想起了很多很多,前世似乎也有这么大的雪,湮没声息地落下来,埋没了许多迟疑犹豫。她那时不相信任何人爱她,父母,许清秋,顾边城,只要她能赢,或者她顺从,他们就能有一点满意。但她想要什么呢?那完全不重要了。
她只知道自己终将死在二十五岁。
直到身死魂灭,那一刻其实她也没有什么悔意。她已完满出演了她人生的悲剧,所有人都观赏了这一出悲剧,诗意而美,像葬在水里的奥菲莉娅,那就是她的命运不是吗?
芬芳污泥,宿命天定。
顾边城将她头顶的雪花轻拂去。“还有时间,想去哪里逛逛?我陪你。”她还没来过伦敦,或许有兴趣。
莫怜闻而未觉。其实她打扮得有些显眼,一袭皮草大衣裹着明黄色礼服裙,像个从酒会上逃出来的千金小姐,只换上了一双短靴保暖。顾边城穿着大衣在她旁边,撑着橡木柄黑伞,微微朝她侧过去一点。
“你原先上学是在这里?”她轻声问,伸手接住一片雪花。
顾边城看着那片雪花在她的指尖融化。他点了点头,“是。不过也很久没来了。”
有路人从他们身旁匆匆走过,穿着冲锋衣羽绒服,看着好像从上世纪黑白电影中走出的两人,讶异地挑了下眉。莫怜似乎也没有察觉到,只是怔怔地望着漫天大雪出神,
紧接着,她忽然重重打了个喷嚏。
还是太冷了。即使裹着皮草,她也冻得鼻尖发红。莫怜有点不好意思,自觉失了女明星风范,倒是顾边城从西服外套里抽出来了手帕递给她。莫怜匆匆道了声谢,心想幸好没流鼻涕。
“啊,这样。”顾边城看着她小心沾掉眼角的生理泪水,还给他时,手帕上似乎还沾了些闪粉。“我带你去个地方吧,不远。”
确实不远。大约十几分钟后,一杯热可可就递到了莫怜手里。甜蜜的暖香伴随着白雾晕散在空气中,装在红色马克杯里,放了一只墨绿色的圣诞树小匙。
她小口啜饮着,热可可毕竟是高热量的东西,莫怜只敢喝一点点。顾边城坐在她对面,端着一杯黄油啤酒,往嘴里灌了一口。莫怜抬头偷偷看了一眼,没忍住笑了一声。
顾边城愕然。“怎么了?”他很少见到莫怜这样笑。她抿着嘴眨眨眼睛,“泡沫”
他对着橱窗看了一眼。一点雪白色的啤酒泡沫,正粘在他嘴边。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抹掉,转头看她,笑了笑也把纸巾递过去。“你看看你呢。”
热可可沾了她唇周一圈,看起来有点难得的贪吃。莫怜瞬时脸红了,刚要接,顾边城又把手收了回去。“算了,现在擦干净,待会又要弄上去。”
莫怜愣怔一刻,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答。方才点单时顾边城极为熟练,这可不是什么高级餐厅,只是一家略显温馨街边小店罢了,顾边城却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还特意说热可可里加两块棉花糖,要烤过的。
“你”她迟疑着开口。
“高年级是可以外出的。我那时候不想总去图书馆,兜兜转转,找到这么个地方。怎么样,还是很不错吧?”他说这话时颇有些洋洋自得的意思,连神色都在店内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柔和轻松了许多。
他像那种第一次带女朋友出来吃饭的高中男生,提前去餐厅踩好点,只为了能在她为融化的棉花糖皱眉时变戏法般摸出来一瓶肉桂粉,浅褐色的粉末轻轻落在可可液中,转瞬消失。
她摩挲着小匙上的圣诞树装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店里不止这一处圣诞装饰。他们一路走来的地方,也有逐渐挂上的彩球和缎带,连滚动播放的商城屏幕都播放着欢快的乐曲。
后天是平安夜。
小匙轻轻落在杯底,发出清脆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她还是喝完了一整杯热可可,充盈的暖意将她蒸发得轻飘。外面的行人踩着积雪走过,落下或深或浅的脚印。
莫怜转头望向窗外。室内的灯光映在玻璃上,虚虚晃晃,好像两个世界合二为一。
“我周一先不回去了。”她轻声说。“我们去哪过圣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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