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同年,他只比我长一个半月。
次日,他真的中午便回来陪我了。宫人们推我们到内苑一处我从未来过的地方,在水榭中布酒。虽未设筵席,但膳房备了各样菜色,比平日都要丰盛许多。有炙鸭、肉脯、酥酪、跳丸、我爱吃的脍羹、时令鲜果蔬菜,还有桂花蜜藕与桂花酒酿。他们说酒酿是前两日做好的,但桂花今天早晨刚吩咐加进去,可能未有香味。不过我仍然很开心。
他说这水苑中种了几株丹桂,不过不多。加之南北气候不同,北方的桂花一般还要旬日才盛开,现在只有零星花蕾。
然他如此用心待我,我由衷感动。虽然自知日前的话确是发自内心,也只能这样说,此刻仍不由生出几分愧疚。
宫人们喂我们吃了半天,我便将余下的酒菜赐给他们,准他们到旁边的小桌子上坐下吃。梦梦和何康留在身边陪我们。
“何康,把娴月的生辰礼物拿出来。”拓跋珏突然吩咐道。
“哎?还有礼物?”我有些惊讶。
“你看,像不像桂花。”
何康将一个檀木盒子用一方绸绢包着放到桌上。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枝鎏金步摇。
步摇尾部密密地做成金桂花簇的图形,每一朵花心都缀以明珠,又有翠玉制成的叶子妆点在旁。垂下的流苏中也饰有小珍珠、小桂花与小桂叶。其销金嵌玉的工艺一看即知非等闲可以做得,所用材料也均是上乘。然因木樨花形小巧可亲,这步摇便也显得工而不奢,别致精雅。
拓跋珏看着步摇,对我说:“是地方进献的,还有些着他们直接放到你屋里了。这枝不是最华丽的,但我觉得很好看,而且正应你名字。所以带来给你看。”
“谢谢,我也觉得很好看。我很喜欢。”
“你要戴上给我看看吗?”
“下午我重新梳个头,就戴上。”我今日穿了水色的衫子,颜色不太搭,想下午换一身再给他看。
“没事,就插一下我看看。”他叫了侍女过来,解下我今日束发的玉簪,重新绾了髻将步摇佩戴上去。
“好看。娴月笑一下,很衬你。”他不错眼地看着我梳头,露出满意之色。
自他拿出步摇的那一刻起,我心头便已在震颤。
他如何知道呢?……不,或许也并不知道,只是恰巧想到了。只是为何……
昔日在家,每年生辰,母亲必为我新裁两套罗裙,再赠我一枝簪钗。那簪钗也是如此当场为我戴上,只是式样不是桂花。我们家的首饰不拘色样,其上必有游鱼坠饰或图案。
以往我还曾嫌弃过这游鱼纹样太过单调,可作的搭配也有限。然而现在却一件也没有了。它们全被舅母中饱了自己的妆奁。
这是我在北境度过的上压过表兄,舅母素来不待见我,每每暗讽我肢体不全,又总被我反唇讥回。但舅父与母亲一向手足之情甚笃,在我幼时也对我很好。
我不会央拓跋珏去擒他。若我有能力,会自己寻到他,当面质询他为何如此。今既力所不能及,则拓跋珏是否南伐,此事完全与我无关。
然纵是家中兄长,皆为四肢健全的男儿,举中正上品入仕,也被削了爵禄、除了功名,同父亲一并下狱。
会稽虞氏,世代簪缨,一门三相,亦不免为俎上鱼肉。如何才算得有能力,得以有所作为呢?或许当世之中,无人可称得上是自由的。我所受之制,也不过更明显些,具现到身体上罢了。
我说:“我不知道。”
他侧过脸吻了吻我:“是我不好。今日不谈这个。歇息吧。若有虞相消息我定会告诉你。”
我的自由,或许也就只有他为我照亮的这一方宫室了。
可他也身负桎梏,为何尚能予人辉光?不是天子泽被万民的光,是他的光。
子曰,见贤思齐。
但是我好像真的学不来。
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从微处起,想想我能做些什么吧。
他让我锻炼,我实是不知该怎样做。总不能在床上打滚吧。
我问了他,他说让梦梦为我压住胯骨,抬上半身。须得腰腹用力方是对的,如果感觉肩颈酸,则是错了。
我试过几次,很难,根本找不到所谓腰腹发力的正确方式。我甚至怀疑他有意消遣我,让他做给我看看。他说我比起他还简单些,他要在臀下垫个枕头,还须有人扶住他髋侧断面。
“你是愿意让何康进来,还是愿意让梦梦摸我?”他还故意气我,我便用身子撞他。
不过他看我实在不行,说这是因为我腰腹没有力气。便让梦梦扶他斜倚在床沿上,教我靠到他身上再试试。
他半躺半坐,下体的尖尖垫在我后心下,髋骨两个顶点正好抵住我双侧肩胛。此时我再抬上身,终于找到他说的感觉了。
但做了几次,我便腰酸背痛。,长的两日,一个月内全篇都学完了。
“祖宗!”他赶紧扯我耳垂,“你可切莫让太妃听见这话!给我妹妹留条小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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