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离开封府衙只不过是几步路的路程,相当于是堂前屋后。粥铺子这会儿忙得热火朝天的,二人等了一会儿方才得了一处空桌子。“两碗鱼片粥,再来四个烧饼要糖馅儿的,配上一碟子熏鱼再来一份酸辣小萝卜”,韩时宴显然是熟客,一连串的菜名儿报了下来,收获了跑堂小哥响亮的呼应声。韩时宴拿起桌上的水壶,替顾甚微烫了碗筷,又新倒了热水,说道,“小铺头不兴喝茶,只有热水。”顾甚微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她吸了吸鼻子,先前一直脑子转个不停,丝毫没有想到吃饭这件事,这会儿闻到热腾腾的香味儿,突然觉得饿得能吃下一头牛了。她想着,有些嘴馋的瞥了一眼旁边桌上的菜。韩时宴一瞧,又喊道,“再来一只大酱肘子。”顾甚微一愣,忍不住笑了出声,“我倒是也没有那么馋。”韩时宴点了点头,“嗯,你不馋,我馋。”顾甚微瞧了他一眼,只觉得这厮今日中了邪,从开始到现在就一直透露着古怪,“今日收获颇多,有了那婚书,再加上曹大娘子的证词,孟氏的杀人理由就值得商榷。”“王府尹无论如何,都不会草草地以孟氏杀人而结案。”“接下来我们要找到失踪的赖妈妈,还有钱余口中的那个李茆。”粥铺上菜很快,不一会儿便摆了满满一桌子,韩时宴拿起那糖饼咬了一口,满足的眯了眯眼睛。“李茆不难找,按照钱余的说法,他应该是个掮客,长期在苏州往返汴京的船上开赌局,连买凶杀人这种事情都敢做,倒是有些像雾伞的行事作风。”“再说赖妈妈,她是个关键证人。因为她是顾家同曹大娘子之间的中间人,有她在就能够证明曹大娘子收买郑老六毒杀你阿娘这件事,乃是顾家指使她煽动设局的。”“赖妈妈如今失踪,怕不是凶多吉少了。不过她显然比曹大娘子要聪明,若是她侥幸活着,那顾家一定比我们更想要快点找到她。”韩时宴说着拿起筷子给顾甚微夹了一块熏鱼,“你尝尝这个,同岳州那种烟熏火燎的咸鱼不一样,这种熏鱼是甜味儿的,一点不硬,鱼肉能够轻松从刺上剥下来。”顾甚微有些意外,“不识人间烟火的韩小衙内,也知晓雾伞么?吴江他就不知道。”韩时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御史台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总归多听闻了几句,也偶有接触。之前有同僚上书想要清理他们,不过不了了之了。”最近两年朝廷党争严重,局势有些动荡不安。像这种比较激进改变现状的提议,多数都被官家驳回了。韩时宴想着,见顾甚微好似并不感兴趣,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你进京短短时日,已经参与了不少大事。顾家毕竟有福顺公主,今日这行刺之事出在开封府尹家中不说。”“还牵扯到了有诰命在身伯爵府大娘子,曹氏家中亦不可小觑。这事定是要闹到官家跟前。”“估计明日,张春庭就要唤你去训诫了。”沧浪山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官家要求皇城司做的是什么?是阻拦宋雨拿出小册子来告状,引发汴京官场震动。可见他被先前太子谋逆一事闹腾怕了,如今一心求安稳。可顾甚微进京,要的就是天翻地覆……她做得越多,就会受到越大的阻拦。这何止是逆水行舟,这分明就是逆天而行。
韩时宴琢磨着,有些担忧地看向了顾甚微,“我会进宫……” 他的话说了一半,就瞧见顾甚微笑着摆了摆手,“无妨,训诫而已,又少不了一块肉。”张春庭可比她狂野多了,他还咔嚓了苏贵妃送的雀儿呢!她这顶多算是小打小闹。顾甚微说着,将筷子放下了下去,餍足的打了一个饱嗝。“你还真是会吃,这小铺子也没有什么名气,还藏在犄角旮旯里的,也亏得你能寻得着。等过几日,我也要带着十里出来吃。”韩时宴点了点头,二人付了银钱,这才踱着步子去了开封府。这一会儿的功夫,府衙之中灯火通明,顾甚微站在门前,便瞧见一对哭泣的白发老夫妻,还有几个瞧着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其中有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少年郎双手抱着臂,在一旁冷眼旁观着。不用人开口,顾甚微都能猜到,那一脸焦急与悲切的,大约是曹大娘子的父母兄弟。而另外那个,怕不就是她在伯爵府的继子了。她摇了摇头,同韩时宴并没有停留,径直地朝着大狱而去。当值的狱卒身上带着些微的酒气,显然今日王家大喜,他们虽然没有去,但是酒宴也送了过来。虽然已经收拾干净了,但是地牢之中还是萦绕着一股子散不去的香气儿。同那股子牢狱之中特有的阴冷潮湿气儿混杂在一起,有一种怪异的荒诞之感。“韩御史,顾亲事,小心脚下。夜了狱中太黑,若是有什么事情,二位直接招呼我便是。”狱卒说着,拱了拱身子,将手中的火把往前探了探,待到孟氏门前,他将周遭的火把全都点亮了,这才施施然离去。孟氏蜷缩地坐在一个角落,她双手抱着膝盖,听到说话声有些呆滞地抬起头来。待瞧清楚了顾甚微的脸,眼神这才清明了起来。“你来这里做什么?该说的话我已经都说了。你也不要再想我会改口了。”孟氏说着,又低下了头去。顾甚微看了她身前一眼,挑了挑眉,“我是来看看,你那孝顺的大儿子,来探望你了没有,毕竟你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哪里遭过这种罪。换做是谁,谁瞧了都会心疼的。”孟氏没有言语。顾甚微挑了挑眉,“哎呀,看来你的大儿子顾均安没有来,那小儿子顾均宝来了没有呢?总不能两个儿子都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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