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明明心里想得很,也不说,非要你亲自送上门,倒好像是我求着他住在我家一样。这时大门开了一条缝,李管家探头出来见是我,立刻哭丧着脸走出来:“三姑娘你可回来了!出事了!”他余光扫见慕容与,又有些惊讶:“慕容公子也来了?那大少爷……”慕容与很有礼貌地说:“董大公子并未与在下一起。”我忙问:“李伯,怎么了?”李伯又重新哭丧着脸说:“三姑娘,大少爷走了!”我心里一沉,“我哥去哪了?什么时候走的?”李伯回道:“昨天慕容公子前脚走,大少爷后脚就走了。走时很匆忙,只说若是三姑娘先回来,就到苏州会和。”我松了口气:“少爷一定是去找我了,您老放心。”我又对李伯说:“这位慕容公子是我的恩人,也是我请来的客人,劳烦您叫人收拾两间客房,再备些宵夜和热水,服侍两位公子休息。”李伯应声回屋打点去了,我才开始重新将眼前这人审视一番:“原来你认识我哥。”“不错。”他答得很从容。“怪不得上次在茶馆你会说那些话。”我有些恍然,莫非此人真是冲着和我大哥比美才来的?否则他昨天来我家干嘛,又为什么要不辞辛苦地去找我。慕容与忽然对我拱手道歉:“那日在下一时失言,还请姑娘见谅。”我大度地摆摆手表示原谅,只因此人必定还有更多的狐狸尾巴有待挖掘,我又摆出公式一样的礼仪微笑:“公子请吧。”连日舟车劳顿加惊吓过度,我进了屋倒头便睡,一睁开眼已经日上三竿,吃过饭后我在府里四处游荡了一圈,居然打听到昨晚跟随慕容与的跟班刘全已经走了,我有些诧异,这主仆俩行事作风总是神神秘秘的,奇了怪了!既然大哥要我去苏州,我也就没什么理由再留在绍兴,这座宅子是我爹在绍兴的私产,以前时常也会来小住一下,平时不在就由李伯管着,我让李伯备了两匹马,打算今晚收一收行李明日就启程。慕容与这回居然出人意料地没有走,很自觉在我家又住了一晚,晚饭时我在桌上旁敲侧击地问:“慕容公子明天有什么打算呐?”慕容与天经地义地说:“我与令兄是旧识,此事我不知道便好,既然知道了,又怎么会让一个姑娘家独自上路,你放心,我会送你到苏州。”我心中悲喜交加,难不成我近来走得是桃花运?此人竟好似黏上我了一样。第二日清早,趁着朝霞铺满大地的好风光,我二人出了绍兴城。如果走得快,明天中午就可以到杭州。我想想柳醉风软的西湖,豪情顿生,但看旁边这位,立马又泄了气。慕容与传承了所有贵公子应有的一切作风,说话喜欢留三分,走路喜欢慢半拍。这类贵公子最爱的便是附庸风雅,只见他发冠束得很风雅,头发梳得很风雅,衣服穿得很风雅,折扇摇得很风雅,长得更风雅,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十分风雅,他扯着马缰缓慢而优美地走着,从远处看就像偶尔外出踏青的翩翩公子。朝阳迎着他的眸子,像被水晶裹着的黑琉璃,此时,这两只黑琉璃含着笑望向我:“秀秀,你看这朝阳美么?”我冷汗淋漓:“美……”他又问:“你看这连片芳草,萋萋如碧,美么?”我汗流浃背:“美……”他再问:“你再看这无根流云,时卷时舒,也还是被镀上了朱砂,美么?”我斩钉截铁地回:“美!”他摇扇一笑,在彩霞中若明珠灿烂,我简直恨得咬牙切齿,难道他不知道我急着回苏州找我哥吗?居然装成风流小生说一些个y诗烂句,酸死了妈的!这样走了几个时辰,我终于忍无可忍:“我说,你就不能走快些吗?”慕容与摇了两下扇子,道:“也好,日头甚毒,前方可能有茶馆,不如去那里歇一歇。”说罢还真加快了脚程,我暗自心惊,这一歇,又不知要歇到什么时候。前方果然有一茶馆,三个吊着的菱形招牌在风中轻轻招摇,我们将马牵到马厩喂草,回来时发现茶馆里早坐了个人。在这样的一个时候,这样的茶馆里,坐着这样的一个人,着实有些令人吃惊。那人一身艳红锦袍,领口袖口滚着烫金黑边,墨黑的腰带,黑色上又绣了暗色花纹,既妖冶又诡异。偏偏这样张狂的衣束下,却长着一张柔似水媚入骨的脸。但,任何人见了他,依然不会将他认成女人。慕容与负手而站,一扫方才白云芳草的风雅,转而气势逼人。红衣公子挑着眼梢:“慕容大人,又见面了。”慕容与抿起唇:“幸会。”红衣公子的目光在他脸上留恋了几个来回,才看向我,嫣然道:“这位小公子好生俊俏。”他用衣袖掩着嘴,笑了一下:“自我介绍一下,楚林凤。”我抑制住发麻的头皮,打着哈哈:“原来是楚公子,荒郊野外相遇,猿粪啊猿粪。”楚林凤听了我的话,摇摇头:“非也,我是专程为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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