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忍自信满满的想,刚刚那场短暂的慌乱被他抛诸脑后。他安定下来,重又推开病房的门。
曾陆离早就在注意门口的动静,此刻看到何忍进来,手下意识的去蹭了蹭自己的裤子边缝,然后淡淡的开口:“你刚刚去做什么了?”
“没什么,”何忍大概也觉得自己的回答太敷衍,又加一句,“和朋友谈了谈关于公司的事情。”他再见到曾陆离,心里还是隐隐约约的别扭,所以一时半刻连直视这人都做不到,视线七拐八绕,要去望他,又送不过去。
明明他不是这样胆小怯懦的一个人。年少的时候意气风发,有家族在后面撑腰。大学时候投资股票赚的盆满衣钵,遇见自己喜欢的人,立刻就上去追求,半点犹豫都没有。
可偏偏是这个人,抛开家里穷酸不说,初遇是在混乱的酒吧里,整个人却干净的像是刚刚从天昏地暗里跳脱出来,要作他的世界里的火炬。但是不对,他是个男人。他们怎么可能相爱呢?
就算是真的要爱,他难道就真的会对这样的人痴迷不悟不成,毕竟他是被人从小惯着长大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犯不着去趟这趟浑水。
“我下午带你去青南几个景点转转?”曾陆离说。
该死,他是不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心声,所以故意讨好自己好让自己动摇?
何忍瞧瞧躺在病床上的老人,说:“那曾奶奶怎么办?”
“我妈妈下午不上班,正好过来医院里照顾他。”他解释道,“所以我想着带你在这里逛逛的,毕竟你以前没来过。”
“……”何忍特意思考了会儿,说,“行吧。”语气一定要听上去显得敷衍犹豫。
曾陆离奇怪的看他一眼,但没有多问。
青南没有开通地铁,曾陆离带何忍坐公交车去他们当地的一个公园。三十二路公交驶来的时候周身贴着妇产医院的广告,车门在他们面前“砰”地弹开。何忍先走上去,摸了摸自己裤子的口袋,却突然意识到他的身上并没有带着硬币,于是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不动。曾陆离心里明白,用交通卡在机子上刷了两次,顺势手肘推他的后背一下,要提醒他往前走。
何忍原本背对着车门,并没有瞧见他的动作,此刻猛然间感触到曾陆离身上的温热触碰到自己的后背,只觉得全身像是过了电一样,动作很大的朝前走几步,说:“你别碰我啊。”
“你最近怎么这么奇怪?”曾陆离一语中的,何忍心虚的把头撇向一边,要往旁边的座位走,却又被曾陆离拽走,说:“我们去坐最后面的座位。”
公交车里的人寥寥无几,最后一长排的座位更是有如鬼魅一般,阴森森的矗立在原地。他们坐过去,何忍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坐在最后一排?”
曾陆离说:“你等一会儿。”
等一会儿什么?何忍莫名其妙。
公交车开动起来,慢悠悠的,晃的人头晕。只是要是一直这么晃下去,也能给别人又回到摇篮里的错觉。在行驶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它像是经过了路障一样在道路上凸起的东西,车身整个上下了一下。或许坐在别的座位上还没有太大的感觉,可何忍坐在最后一排,整个人几乎像要是从原来的位置飞起一样的向前晃动一下。
曾陆离反应快,几乎是在他身形不稳的同一刻就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手的力量沉沉的落入何忍的胳膊上,像安全带一样把他固定在原地。
何忍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另一只手的手腕还被紧紧攥在曾陆离的手里,问:“这就是你说的‘等一会儿’?”
曾陆离嘴角隐隐的笑容,问:“不好玩吗?”
“……”何忍无语,忍不住匪夷所思的问,“这有什么好玩的?地面都不平,坐后面也太不安全了吧。”
“我以前去高中上学的时候,就坐的这辆公交。”曾陆离说,“因为起的早,坐的时间又长,经常在车上睡觉,结果就因为这些路障,三十分钟能醒过来好几次。”
何忍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向车窗外,一逝而过的是最简朴不过的学校校门。他安静下来,说:“那你不是应该更讨厌坐在最后面吗?我看我们要是坐到前面去,就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了。”
曾陆离听见,越发懒洋洋的往座位上一躺,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反而觉得这样的颠簸是我上三年高中时候的乐趣所在。就是什么都不想,只是干坐在那里,看车外的人在做些什么。”
何忍沉默了半响,说:“我之前坐奔驰的时候也喜欢坐在后座,看纽约的街景嘛。”然后看着曾陆离瞬间被拉回到现实里去的挫败表情,忍不住闷笑出声。
公交车一路颠簸,慢慢的停靠在一个站台。车窗外面是已经停摆的建筑用地,上面堆着无人问津的材料。
他们下了车,却没料到街道的左边和右边全然不同。从车窗里看,还以为自己是来到了哪个已经荒废了的开发区,到街的这边,树木郁郁葱葱,有条羊肠小道蜿蜒而入。
曾陆离说:“那边原先说是要建别墅区,结果建到一半,开发商倒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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