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滢站住。
何天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青玉镯子,套在李晓滢手腕上。那镯子颜色不纯但有种氤氲的气色,江南风俗,认为玉器被女人带过很久才会这样。
何天宝说:“这是我奶奶留给我的,东西不值什么钱,但对我来说很重要。
你也要活下去,等仗打完了,我一定会找到这个镯子。”
李晓滢满脸是泪,一个字也没说,哗啦哗啦地趟著雨水走了。
何天宝坐在车里抽烟,雨终于停了,他慢慢地调头往南开,把车停在胡同口,很慢很慢地冒雨走回24号院。
他刚走进西跨院,他们住的院门就开了。
贾敏阿娜的身影站在门洞里,手中一灯如豆,显然一直在等他。
何天宝关上门,拉过贾敏,波涛汹涌,满满拥了一怀,忽然情不自禁,流下泪来,连忙把妈妈的头按在自己怀里,侧脸伏在她头发上。
贾敏温柔地拥抱他,彷彿情意绵绵。
何天宝洗漱了,在洗手间拖了一会儿听著贾敏在房里,慢慢起身去厨房,从米缸里抽出手枪,进房。何天宝侧身上炕,用身体挡住贾敏的视线,把枪藏在枕头下面,重新躺倒。
贾敏已经躺下了,笑著说:“自个儿快睡啊,别招我。”
何天宝含含糊糊地答应了一声,他躺在那里,疲惫之极却睡不著。
贾敏靠过来伏在他怀里跟他说话,“今儿怎么了?哪边出事儿了吗?”
“没有,就是想到马上就要跟你分开,心里难过。”
“我也是。不过你想再跟昨儿那样折腾的话,就只能靠自己了,我最多躺这儿扮演不设防的城市,让我配合那是有心无力。”贾敏压低了声音,“我今天就没怎么下炕,两腿中间儿……一走路就疼。”
“我也不成了。”何天宝搂过这个温暖而冰冷、诱惑而危险的女人,抚摸著她的头发,心如刀绞。
过了不知多久,贾敏沉沉睡去。
墙上的钟响起来,何天宝在黑暗中默默地数著,钟响了十二下。
时间已到八月十五。
母亲的生日。
父亲的忌日。
何天宝一隻手伸到枕头下,打开保险,握住枪柄。
夜色中,贾敏走进门来,说:“小宝,我要跟你谈谈。”
她的脸藏在头发的暗影里,只露出一个挺拔的小鼻尖。
“我也有话想跟你说,不过你先说。”
“我接近你,是我的组织——就是共产党特工部门——事先计划好的。你们调到北平的情报到了华北局之后,我的上级就发现我跟秀儿长得像,想出一个计划,杀死秀儿,引起日本人对你们的猜疑,然后由我挺身而出,给你解围。”
“你们知道我们的身份?”
贾敏点头:“我不知道细节,只知道军统中统里面,都有我们的人。”
“即便你们知道我是军统的人,也不值得费这么大力气埋伏个人在我身边吧?
像你说的,南京的情报你们比我都清楚。”
“我被派来接近你,不是为了潜伏在你身边,是为了发展你。”
“发展我?发展我当共谍?”
“我的上级认为你……”贾敏苦笑一下,“认为你跟我们有杀父之仇,所以戴笠一定对你特别信任,前途不可限量,我发展你之后,可以在汪伪那边保护你,帮你立功,戴笠一有机会肯定要提拔你。”
“你的上级深谋远虑。”何天宝一隻手还握著枪,问:“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我不想再骗你,不想再演戏。”贾敏说,“说实话,之前我跟你上床,一半是欲望,一半是寂寞。但是后来变成了真的……依赖。”
“我给你口交一次,就把你转变过来了?”
贾敏沉默。
“自从我到了北平,就没逃出过你的手心。”何天宝从床头拿过烟筒,母子俩一人拿了一支,赤裸著对坐吸烟。何天宝很快地吸了一支,丢掉烟蒂,叹息一声。贾敏还是沉默不说话。
“你……这一个夏天……我们之间……都是假的?都是演戏?”何天宝简直说不下去了:“床上那些也是?在你心中我不如共产主义就算了,难道我还不如这座葬水横流的城市?”
“谁又对谁诚实过?”贾敏冷冷地说,“你是不是一直想要调回南京去?你有没有想过杀掉我为你爸爸报仇?”
“……”
“我明白你的苦衷。我们这样是乱伦,我自己也常常想一刀两断。”何天宝想要解释,贾敏不容他打断,一口气不停地往下说,“只要你离开了,我的上级就会把我也撤回根据地。我不想回根据地,现在局势稳定了,又一场肃反或者清洗很快就会开始。为了活下去,这几年我什么都做过,被人出卖过也出卖过别人,出卖了肉体也出卖了灵魂。”
贾敏冷笑,“是的,坦白跟你说,我早就不是狂热的理想主义者或者是革命者了。但我走的是一条不归路,不能回头,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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